老屋门前的那棵李子树

老屋门前的李子树

                ——南山（原创）

春天来了！燕子来了！农民开始在地里忙活起来了！

我听见小区外围一位大叔挖地发出的沙沙声，忍不住的跟随声音，从房间走到楼台。第一眼瞧见的是大叔那挥得老高的锄头和长着黄色花朵的油菜。第二眼就是那棵开满白花的李子树。我看着这棵李子树，想起老家老屋门前的李子树，一棵命运多桀的李子树。

李子树是我和父亲一同栽下的，我选的树苗，父亲选挖的树坑。树苗是从三婆婆家的李子树下挖过来的，父亲说全村就数她家的李子好吃，又大又甜。

李子树栽下的第二年，父亲收拾行囊同村里叔叔外出打工。我跟着爷爷一起过。每天，我第一时间都会先去看李子树，看它是否长高，看它饱受风雨后还能否存活。我给它浇水、施肥，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盼望着它快快生长起来。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它不但不再长，叶子反而开始发黄，一幅病怏怏的样子。我追着问爷爷原因，爷爷告诉我：你不能每天都这样小心翼翼的照料着，你应该任由它去接受自然中的一切，就像人一样，要学会自我成长，学会适应环境。我听从爷爷的话，发誓不再去管它，但我心里总还是念念不忘，于是，我便站在老屋门槛上，悄悄的观望着，见它安然无恙，才放心下来。

自从父亲外出打工，接连几年没有回家。我想起父亲时，会在李子树跟前静静的看它，就像看着父亲一样。父亲每个月都会写信，信末总不忘问起李子树。爷爷不回李子树的事，只告诉父亲家里挺好，孙子也挺好，勿担心。

我最想父亲的时候是过年，那个时间，外出打工的人都从外地陆陆续续的赶回家团圆。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路过我家门口，看见我和爷爷一边打招呼一边从包里拿出糖果。每天，我早早的站在李子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山弯处。我盼望着某一天，父亲也拎着大包小包在那里出现。有好几次，我一边喊着：“爷爷，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一边发疯似的跑过去，近了一瞧，那并不是父亲。爷爷听到我的喊声，从家里走出来，蹲在李子树旁张望着，直到看着我灰溜溜的往回走，才知道是我认错人了！爷爷见我丧气的垂着脑袋，只好安慰的摸摸我的头。可我并没有因此放弃继续在李子树下等待父亲的念头。

有一天，和父亲在一块工作的叔叔回来了，他告诉我和爷爷父亲不回家过年了，说是来回路费贵，回家一趟，还不如把钱寄回来给我们过年用。我和爷爷听了，很失落，心情一下跌入谷底。可我还是借着照理李子树的由头，在那里紧紧的看着山弯，我怕父亲会突然改变主意。结果，父亲从来不轻易改变主意。

不知不觉间，我到了上学的年纪。李子树这几年和一样快速的生长着。它起初和我一样高，慢慢的超过我，比我高出一个头，又慢慢的到了我跳起来也摸不到它顶端的高度。它开始长出分枝，分枝上又长出新枝，逐渐的变得枝繁叶茂。父亲为了我接受好的教育，决定让我上城里读书，为此他更是一年一年的不回家过年。

离开老屋的那天，我放心不下李子树，每走一步，都会回头看它一眼。它一直杵在那里，不言语，像只是微笑的看着我。到山弯的时候，我最后回头看它，它随着风一起摇动，仿佛是在跟我挥手。我无奈的扭头，忍痛继续前行，一路上，我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没事的，放寒假就可以回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等到寒假，就等回来了父亲。

父亲在外工作劳累过度，患了病，已经无法再工作，只能在家歇着养病。当我看到父亲蜡黄的脸，心里又高兴又伤心，还夹杂着一丝责怪。父亲见我也不多说话，只问学习情况，还告诉我李子树照顾的不错，都长这么高了，来年肯定会开花结果！

就这样，我和爷爷住在城里租的单间，父亲住在老家爷爷盖的老屋。

临近寒假，父亲每天都会在李子树下盼着我和爷爷回来，就像之前我盼着他回家一样。

冬天的李子树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乌鸦会停留在它的枝上四处张望。

我和爷爷一过山弯，一眼就可以看到父亲。父亲见到我们，十分高兴的走来帮我们拿东西。回到家后，父亲叫我们坐下休息，他自己开始忙活着饭菜。我和爷爷休息一会儿，也不再闲着。我帮着父亲烧火，爷爷帮着择菜。冬天的火可不好烧，不但难燃起来，还会生出一股呛人的浓烟。浓烟直冲着父亲奔去，呛得洗锅的他一阵咳嗽。

第二年的春天，李子树果然开花了！

父亲的病愈来愈严重，经常半夜起来输药液。

我去城里的那天，父亲和李子树一起为我送别，父亲笑着说：“好好学习，暑假回来就可以吃到李子了！”

后来是不尽人意的，李子树没能等到结果就被砍了！

村里要修水泥路，路正好要从老屋门前经过，这颗李子树不得不砍。父亲不舍得村里人砍，但总不能因为一棵树而阻止整个村的决定。后面，我听说是父亲自己亲自砍的李子树。我心里虽有不平，经过父亲的劝慰，也逐渐接受这一事实，想着即便没了李子树，还有父亲陪伴也是好的。

现如今，父亲也不在了！在我、父亲和李子树的世界里，我像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忍受着世间的孤独，接受着生活的风雨。爷爷每每提起父亲总是红着眼说：“你父亲这一辈子一点都不值啊！几岁的时候就跟着我玩锄头，一辈子老实勤恳，与世无争，终了没落好，也没享福。”每每听此，我总会想起那棵李子树，那个李子树下的身影。

太阳出来了！地里的大叔收拾好衣裳，扛起锄头，在小路上悠闲的走着。他在李子树下停了下来，不知是在观赏着像一片片雪一样的李子花，还是已经被李子树淡淡的花香吸引住。

这颗李子树的花开得多好啊！秋天一定会结不少李子！

老屋门前的那颗李子树要是还在，应该会跟它开一样好的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