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梦魇

若不是山高水长，怎知道什么是成长。若不是年少轻狂不能原谅，怎知道爱和恨的差别在什么地方。
                                        一一题记

那年梦魇

咚咚咚咚，啪啪啪啪，砰砰砰砰，哈哈哈哈。锣鼓声响起来，鞭炮声响起来，烟花绽放起来，欢笑声四散开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几百号人拥挤着参观道贺，原来今天是晚成成立画室的日子。有的人是看着晚成长大的，知道他一路走来，承受了比别人更多的痛苦。

每年过年的时候，晚成只有大年三十才能回到家，平时一直在外奔波。每年过年回家，都能看到他背着画板，在乡间找一个地方坐下，一写生就是一下午。画室成立那天有人给他开玩笑：“晚成，恭喜你靠自己的努力，终于成立了个人画室，你还记得那些不能忘却的日子吗？”

晚成佯装着笑脸，可是不由得心里紧张，微红着脸，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愧疚、悔恨、伤心、痛苦，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谁也不会想到，如今这个身高1米68，体重130的帅气中年男子，曾经是一个体重180的大胖子，被父母宠坏了，整天好吃懒做，不招人喜欢。

等到夜深人静，天空只剩下谜一般的色彩，晚成才可以躲进心灵的一隅，为着这一天惊喜，为着曾经的懵懂叹息。

他上高二下学期到高三结束那年，短短四百天左右，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可怜年幼的他，还没有足够坚实的臂膀承受着突如其来的打击。

那年梦魇

一、他想去死

那年六月，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一天，晚成回到家，背回了全部的书本，对他的妈妈安楠说：“妈，我不想上学了”。晚成怒气冲冲地说。

“晚成，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一听这话安楠着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走到儿子跟前。

“妈，我们的美术老师不公平，我明明画得好，其他老师都说好，同学们也很喜欢。可是老师却给我打很低的分，就因为我的文化课不好。而那些画得不好，文化课很好的学生，老师给他们打了很高的分。在这样的学校，我没有什么发展，老师狗眼看人低。难道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就可以否定我其他方面的才华吗？”

安楠轻言细语地说：“晚成，你再想想，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好吗？”

“妈，你别说了，说什么我都不去上学。我是一个没用的人，自暴自弃还不行吗？我想死，我想自杀。”晚成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重重的关上了门，也关闭了那一扇为母亲打开的心窗，连饭也没吃，和衣而睡。

“晚成，起床了！”没有应答。

“晚成，妈妈把你最爱吃的肉包子蒸好了。还有土鸡蛋，酸奶，核桃和苹果。妈妈给你放在桌上了”。还是没有应答。

这种起床的叫喊声，伴随着晚成的一生。从他懂事时起，他的母亲每天都会叫他起床。平常上学的时候，母亲总是叫了一遍又一遍，到上学快要迟到的时候，他才起来。每到周末，他就赖到床上不起，但他每次都会回复他母亲：“妈，你先吃，等我睡醒了再起来吃。”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回答一句话。这一天，安楠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回想着这十几年来，她为儿子付出很多，儿子想要什么都会满足他，有苦她自己咽着，从来不在儿子跟前流一滴眼泪。从小到大，没有打过儿子一次。她总认为，孩子听得懂话，不用打他。可是后来孩子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思想，她一点都管不住了。

当时孩子上这个重点高中，还是孩子苦苦相逼，她到处托人找关系，花了5万块钱才进来的，可是如今，晚成居然说不想上学了。

等到上午11点的时候，晚成才起来吃饭，吃了饭之后，又把自己关进卧室。这一整天，晚成和谁都没说一句话，只有吃饭的时间才露个脸，吃了饭就把自己关在卧室。

有时还能从卧室发出怪声，只见晚成敲打着墙壁，一边敲打，一边撕心裂肺地呐喊：“我没用，我真没用，父母把我生下来干啥！他们生了我，又没有赋予我求生的本领。我学习成绩又不好，喜欢的绘画又不被人认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死了算了。”说着一个人在屋里放声痛哭。

“晚成，晚成，快开门，有话好好跟妈妈说，我们一起来克服这个困难。”可是不管安楠怎样说，怎样敲门都无济于事。那扇通往晚成的门紧闭，弄得安楠心力交瘁。

没想到，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这几天安楠的老公永福又不在家，安楠整天以泪洗面。不得已只得给她的弟弟自强打了个电话。

从小到大，晚成一直不受父母的管教，但他很怕他的舅舅。他的舅舅对他要求严格，不听话还会打他。但是对晚成也百般疼爱，从小到大的书籍和玩具，几乎都是舅舅为他买的。

见舅舅来，晚成稍有赏光，不再把自己关到卧室。但是说话的态度，仍然是一副自暴自弃，朽木不可雕的样子。还气愤的对他的舅舅说：“那你打我呀！” “我就要打你，你别以为你父母不敢管你，我也不敢打你”。那高高举起的晾衣架，重重的打在晚成身上。一下两下三下，拿捏的轻重保证只伤皮肉不伤筋骨。晚成咬着牙，忍住泪水不哭。

“你打呀，再打呀，打死我算了”。

“你想死吗，没那么容易。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生存压力那么大，人们死不起，有的穷人死了，连棺材都买不起。并且你的身体，是父母给的，你不能做决定。《孝经·开宗明义》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自强几乎使用最大的声音，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就差没有吼起来。

受了这一顿皮肉之苦，疼痛的感觉，让晚成清醒了很多，他终于愿意和他的舅舅心平气和的交谈了。

通过交谈，晚成还是不愿意在这个学校上学了，唯一可行的办法是换一个学校，可是晚成需要一段缓和的时间。

自强问他：“那就先不要去上学吧，让你缓冲一下，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旅游，想环游世界。特别想去美国，我就想让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走失，或者在流浪中能找回自我”，晚成说。

“你有钱吗”？“没有”。“那你凭什么去旅游？”

“你还想做什么？”自强问。

“我想当瞎子，我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也许只有上帝让我经历一些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我才能学会成长。瞎子挺好，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就可以不用那么痛苦。并且他们因为视力丧失了，听力就会非常灵敏”。

“好，我成全你”。

自强找来一块围巾，蒙上了晚成的眼睛，并且对晚成说，从此以后，你就是瞎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晚成在黑暗中度过，每天待在家里，摸索着行走，有几次撞到了家具，跌倒在地。吃饭的时候，找不到菜和米饭在哪里。还有好多日常的活动，都需要靠他人的帮助才能完成，更不用说外出了。有好几次，他都想要说出那句话：“舅舅，我不当瞎子了。”，可是他倔强地未说出口。经过了三天三夜黑暗的侵蚀，他终于对舅舅发出自己堆积了很久的声音：“舅舅，我不当瞎子，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晚成休学在家，好在高二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晚晨在家每天看看书，打打游戏，时间过得也快。

到9月开学的时候，安楠为晚成重新找了个学校，晚成开始了他的高三生活。

那年梦魇

二、他只是喝醉了

晚成的父亲叫永福，是建筑工地的包工头。他平时有一个不良嗜好，喜欢喝酒。每次喝醉了酒，就会发酒疯，还会打晚成的母亲。晚成一直很恨他的父亲，恨他用酒精来伤害自己，恨他喝醉了就打晚成的母亲。

在他高三上学期结束的时候，永福被查出肺癌，癌细胞扩散，已经到了晚期，最多只有半年的寿命。可是安楠不想让孩子学习成绩受到影响，告诉他，他的父亲只是生病了。

从此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晚成的父亲整天躺在床上，再也没有出去挣钱了。家里面总有人陆陆续续的来访，聊天的、送礼的、送红包的。

可是当有人问晚成：“你的父亲怎么啦？”他总是笑着说：“父亲喝醉了，他以前喝醉了就是那样”。

过年的时候，晚成还伙同他的同班同学，计划了一次5天游。逼着他的母亲，给他钱。孩子开心就好，安楠咬着牙，让孩子去享乐。他不想让孩子知道，他的父亲病了，再也没有能力去挣钱了。

这个社会就是那样，一边走向死亡，一边在欢声笑语，总为不同的人生让道。晚成的父亲，在孩子面前，总说自己要去工地，要去旅游，好让孩子放心的参加高考。

可是悲剧还是发生了，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清晨，永福安静的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他无限眷恋的人间，安楠默默地安葬了他。有一天，晚成回到家，再也没有看到父亲熟悉的影子。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父亲永远的离开他了！这时候，真相再也隐瞒不了，晚成才知道，原来父亲不是喝醉了，而是得了癌症。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错怪了父亲，后悔在父亲生病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他，后悔没有替母亲着想，还逼着母亲拿钱让自己去享乐。一瞬间，他长大了，可是这一切，父亲再也看不到了。

从此以后，他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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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高考，他落榜了

他没有父亲了，这个念头让他悲痛欲绝。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处于混沌状态，高考那年，他落榜了。

高考那年暑假，晚成的舅舅给他找了一份暑假工，在一个大的公司里当计件工。当他每天早出晚归的时候，当他因为打扫卫生，手上磨出血作茧的时候，当他在饭堂吃饭吃得想吐的时候，当他因为是新人被别人排挤的时候，当他顶着三四十度的高温在车间劳作的时候，父母亲的形象变得更加伟大。悔恨、愧疚、悲痛，这些情感一股脑涌在他的心头。

后来，他复读了，通过一年的刻苦学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工作后多年的摸爬滚打，开创了的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兜兜转转几十年，最终实现了成立画室的梦想。

习惯以名句结尾：

勇敢的人往往被人赋予了承受更多的责任。人们会把坏消息经过美化掩饰之后再传递给脆弱的人，而对于勇敢的人，人们选择单独，面对面，严肃沉重地和他们进行一些令人痛苦的谈话，开头一般还加上一句恐怖的“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所以很多人主动选择做一个脆弱的人，这样会活得更加轻松。但是，人生路漫漫，总有一些时候是我们无路可逃只能硬着头皮去承受的，勇敢的人在之前的练习中深谙如何处理压力与情绪问题，当面临同样的困境，他们会比脆弱的人调整得更快，总归是“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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