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实苦恼的寂寞

作者: 卿寡念 | 来源:发表于2020-02-19 23:57 被阅读0次

    阿实最近很苦恼。

    也不是最近吧,苦恼很久了。

    因为放了寒假之后,在家里摸了很多天的鱼,于是他在家中的地位一降再降,从一个挺有出息的大学生变成了整天混吃混喝还躺着等死的狗儿子加寄生虫。于是他爹逼他去下地干活。

    这让大学生阿实很不满意,但是他还是被逼的去把地给刨了,其实刨的并不多,但耐不住阿实是个细皮嫩肉的主儿,回家数了数手上的血泡,左手两个右手一个。奇怪的是,明明挥舞锄头的时候右手也有两个,而且四个血泡对称得很,都是在双手食指中指指根,但是现在右手中指的血泡竟然离奇消失了。阿实把这个新奇的情况跟弟弟说了,弟弟全然不管,要去了他哥哥的手机。

    阿实想了想,还是饶了这个三岁的不懂事的弟弟。

    阿实本来在家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三岁的孩子,但是不晓得为什么,许是因为他爹突然发现自己儿子已经二十了,力气没准比他还大,更许是因为他爹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个儿子的不思进取的样子,于是支使着阿实扛着大锄头干了不少重活,阿实也不负众望,累的差点吐了也没丢了手里的锄头。

    阿实不介意他一点一点刨完地,他有过更难熬的时候,比如在济南上班当老师,每天衣服粘在身上熬日子熬的他的脸色焦黄,比起那时候,现在这点小活计不算什么,因为刨地能看到尽头,暑假在那里熬日子却看不到解放的边。但他受不了他爹在旁边指手画颐气指使的样子。什么力气问题,什么站位,什么这那那这,阿实干活的问题层出不穷。

    阿实也知道自己不会干,他也乐意接受父亲的指教,但他不理解他爹为何此时对他如此苛刻,所有的指教都是吼的,态度急急躁躁,尽显了这位农业专家对于眼前的农业废物的失望和不耐烦,仿佛阿实不会刨地实在是有悖常理,仿佛阿实不知道下锄头的顺序就是人生的极大失败,就好比那爱因斯坦不懂物理,郎朗不认识钢琴。

    阿实闷着一口气,憋着一句话,始终没说出口来,他想说你要是不满意我不会刨地,我干脆退学了来给你当个长工,你管吃管住就行,我不要工钱,一年四季给你干活,熟能生巧。但他没说出口,他怕自己真的成了长工。

    但其实这样也还好,因为他家里的地本来就算不上多,干几天之后也就闲下来了,无非是磨出来几个血泡,再磨破几个血泡,或者多抬几次酸疼的胳膊,多砸几块土坷垃,吃饭再多吃两个馒头的事情,阿实不是忍不了。

    他甚至有时候乐在其中,因为抬头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只要努力干就能达到目标的感觉其实算不上太坏。

    让他有种高三坐教室里刷题一样的充实感。

    但是阿实终究不能只做一个农民,他不肯,他爹更不肯,他家里人都不会肯。

    他毕竟是个大学生,学着东西。

    于是他爹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觉得实在该好好鞭策鞭策,于是勒令他背黄帝内经。

    阿实是学中医的,学院派的中医学生,学中医是因为他父亲的影响,现在处于一种懊悔情绪中。而他爹则是位民间中医,这名民间中医觉得他儿子是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来的庸医中的庸医,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背背黄帝内经精进精进,以后别说扬名立万了,怕是混口饭吃都难。

    阿实却不是很想背,不想背的原因可以分为很多个层次,最浅的层次是懒,不想动脑子,最深的层次是他不想接受中医的理论。

    阿实的接受能力其实不算太弱,但是有时候也有对自己的高估。他曾经无比的想亲眼看一下伪娘,并且握个手,甚至想合个照,于是后来他跟他的舍友博文兴冲冲去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漫展。他舍友博文是为了体验漫展的二次元氛围,他自然不会想这么多,去漫展其实纯粹是为了找一找有没有所谓伪娘。

    在进展场的时候,他远远看到了一位孙尚香姐姐在准备主持一场王者荣耀的现场赛事,只不过是黄色的衣裳,很是高挑,远远看去其实蛮有姿色。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面之缘,可是博文却是看见游戏次元就抛弃二次元的游戏狂魔,于是他拉着阿实就冲去了孙尚香小姐姐那里报名。

    可是等到面对面了,阿实才发现孙尚香其实不是小姐姐,是小哥哥。如愿以偿本是人生快事,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孙尚香小哥哥遮瑕不足,还是因为阿实眼光太高,小哥哥脸上的痘痘和没有刮干净的胡须让阿实委实是接受不了。阿实顿时想哭,转身而逃。博文也僵了一僵,但对于游戏的热爱死死地压住了他跑路的冲动,他上前询问了报名流程。

    阿实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阿实那时候觉得天地具寂,魏无羡们蓝忘机们阴阳师的式神们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弯下身来,拾起来他被悍然击碎的希冀和多年的想象。

    阿实不再想看伪娘,也不再想玩孙尚香这个英雄。

    由上述可知,阿实其实对自己认识不足。

    当初选专业时,阿实毅然选择了中医,心中的想法是只要认真学了我就可以接受,管他什么这理论那理论,背过了就可以为我所用。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与当初向往看到男生女装并且要求握手合照一样可笑。

    大学一年半,阿实大学宿舍里有两个雷打不动的积习,明的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关灯以后舍长对于阿实的性骚扰,“阿实,口我。”阿实先问候一声舍长远在广东的娘亲,然后礼貌地回答,“不了,晕针。”暗的只有阿实知道,那就是关灯之后只有阿实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思索着中医的可行性,担忧着自己的出路,久久无眠。

    阿实算不得一个崇古尚古的人,他觉得打一套五禽戏的效果可能还不如打一套自己学的第七套广播体操,所以他不理解他爹对于这本书的推崇,不理解中医人们对于这本书的推崇。

    但阿实终究是背了,背的还不慢。

    乌拉乌拉就是一段,乌拉乌拉就是一段,但是背的快忘的也快,因为他不想跟这本书有过多纠缠,所以不求甚解甚至不求解,看到什么背什么,根本不懂什么意思,颇具走肾不走心的渣男风采。

    阿实的生活比寒假刚开始要充实很多,因为他不能再每天十点起床,也不能再每天游手好闲,而是早晨扛着锄头下地,下午抱着梅花书乌拉乌拉,所以他不再觉得空虚,不再发了疯似的问人什么游戏好玩,什么剧好看,有没有看过哪本小说,在不在之类的问题,因为没时间,也不再需要。

    每天的劳累让阿实睡得不晚,今天也是照例十点半睡觉。

    睁开眼时他正站在家门口,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姿色出众。

    阿实心里清楚,他是带着女孩儿回来过年,也是带着女朋友见家长。

    阿实心里忐忑得很,首先他不知道他爹会不会嫌弃这个女朋友,其次他不知道这个女朋友会不会嫌弃他爹。到时候他帮谁?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爹看到他领了个女孩回家,竟是出乎意料的高兴,“她是我想的那个人吗?”阿实点头。

    女孩儿确实漂亮,他端详着她的脸,奇怪的是阿实竟然想不起来他们是如何相遇,相识,相知的,他只记得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此刻带她回家也合乎情理。

    家里只空出一间屋子来,他跟她就在那个屋子里睡。

    拥,吻,轻语都是极自然的事情,仿佛本该如此,就好比物理学家懂得物理,钢琴大师会弹钢琴。

    可是...

    “起床,上课了!”舍友们的声音响起来。

    阿实反射性坐起身来,坐在宿舍里,久久不能回神。

    “你怕不是睡傻了。”广东舍长看着懵逼的阿实,乐的不行,“你眼皮都睡得双了。”

    “妈的,”阿实拍了拍自己脑袋,“我突然发觉,人生当真,寂寞如雪啊。”

    他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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