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中,过年本就是热热闹闹的气氛,全家团圆的欢快日子。虽然大体相同,但可能每家多多少少都有差异。在记忆里,年三十晚上,全家人围拢坐在炕头或在地桌边包饺子,听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歌曲。锅里“咕咚咕咚”翻滚的肉汤,热气裹挟肉香迫不及待地冒出来,跐溜一下钻进鼻孔里,勾起了馋虫。那是为夜宵准备的带骨头的猪肉。熟了出锅,母亲将肉捞在盆里,抓一些盐均匀撒薄薄一层,待热气散去,分发给我们,接到手开始大口撕咬。有一次煮了猪蹄,可是实在太困,早早睡了,没能吃到新鲜出锅的猪手。
如果还有传统,那就是夜间0点放鞭炮,喜迎崭新的年。记得有一年晚上,父亲睡着了,母亲自发执行这项重要任务。毕竟有些害怕,于是想了一个可靠的办法。她把一串鞭炮系在棍子一端,打算在屋内点燃后,利用引线燃烧的一小段时间迅速将鞭炮伸出门外。不过害怕的情绪下,手发抖,动作迟缓,导致鞭炮在屋内爆响。“噼里啪啦”的响动,吓到母亲的同时,惊醒了睡觉的父亲。后来每说起此事,父亲总会奚落母亲胆小。
小时候过年,也和其它小朋友一样,喜欢玩花炮。用力甩在地上直接会响的,还有像火柴一样划一下盒子侧面,点燃后过一些时间再响的,都是伙伴们经常买的品类。个头再大些,漂亮的花炮,价格不便宜,父亲只买过一次长管形,点燃后直冲天空,然后“嘭”一声散开的花炮。父亲是拿在手里放的,可是放过之后,振的他手发麻。后来,家里再也没有买过花炮,过节只看别人家的,或者看电视里的礼花。之后的过年,由于由于限制,不好买,也不好放。索性悄悄地过环保年。
农村都有分家的习俗。父母结婚没多久,便从奶奶家的大家庭分离出来,当时困难的年代,紧巴巴的日子过的不容易。听母亲说醋和盐都是稀缺物,吃面完全清汤。自打记事起,每年大年初一都得去奶奶家拜年。最初,由父亲母亲带领我和姐姐,进了奶奶家门,看到爷爷奶奶坐在炕头,地面不管脏与干净,说完“爷爷奶奶过年好!“之后,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来麻利地叩头。小时候的脑子没那么活泛,完全听从父母安排,他们说一,那就是一,说二绝不敢三。大礼行完,奶奶掏出压岁钱递给我和姐姐。对这些都不期待,不抱幻想,因为小时候的财政大权被父母无情地剥夺。过年收到的压岁钱,还没有在手里捂热乎,就得如数交给父母。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可能潜意识里有了”自尊“的概念。总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给别人下跪自己难受,不习惯,不适应,抹不开脸皮。可父母淫威下,过年去爷爷家,姥爷家,还是跪在地下,磕了起来。渐渐长大,到初中时,父母放手让我和姐姐走亲戚,访街坊邻里。到了爷爷奶奶家,再也不用去叩头,但是长辈依然给压岁钱,而且数额在增长。
不知何时传下来的规矩,定了正月二十三是过年最后一天。早饭后拎着绳子,带了镰刀,和姐姐一起顺路上山,为过年收尾准备物料。找荒地寻干枯的野草,割下来整整齐齐码好,其中蒿子的占比最多。割够了干草,用绳子系起来,一人背一捆往家赶。吃过晚饭,盼天黑。把打回来的草堆在大门外的路口,“吧嗒”,随打火机引燃。火苗瞬间蹿2米多高,映红周围人的脸。待到火势减弱,大人小孩统统行动起来,从“火山”一端越到另一端,方言称为“燎干”。其中的寓意是将不顺的,闹心的事,全部交代给火,让它把不顺烧个干净。春节时贴的对联也会扔进火堆。当然这样的活动也有危险,有的人烧着了头发,有的人烧破了衣服,还有人不小心把鞋子掉进了火堆。在大人的照看下,太小的孩子只能等到火焰全部消失,剩红红的余烬时,小跳几次。每一家都会点起一个火堆,自家的烧灭了,人们也会聚向别人家的火堆,如此完成过年的仪式。
传统在现代文明下逐步瓦解,像古城墙的青砖,在时代的进程里,慢慢地风化,在风中散开,落在几代人的回忆里。
(2019年7月12日,周五,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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