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尽量给她一个看上去温暖的微笑，哦，我竟然能想到温暖这样的词，身为一个快要退休的收魂人，是我的内心开始动摇了么？
“一切都会消逝的，孩子。”我看着她。
“我能叫您奶奶么？”她看着我说。我点了点头，这不算什么要求。
“奶奶。”她顿住了，她似乎想努力的挤出一个笑脸，小小的脸挤在了一起，最后却眼泪直流。
“我好想热爱这个世界。”
城市的灯光闪耀着，车水马龙的世界从不在乎谁是否有个归处。公交站处等待着回家的人群，她们看着手机，听着音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有一个女孩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她就那样站着，手插在口袋里，耳朵上也没有挂着耳塞，也没有瞥过一眼来车的方向，或是在发呆。
“你好。”一个男孩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请问是你的狗么？”男孩对她笑了笑。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只小狗站在她的身后，像是在排队一样。灰黑灰黑的，不得不说，看上去有点脏，应该是只没人要的流浪狗。女孩摇了摇头，人群挤着她往前走了一下，17路，正是她在等得。她随着人流走上了公交，正拿出手机准备刷的时候，她忽然回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下了车。
她没有停下来，她下车之后快速走着，像是准备回公司拿东西。大概走出了两三百米，她停了下来，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了几秒钟，她回头看了一眼，她摇了摇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她蹲下来，摸了摸那只狗的头，“你愿意陪我度过最后的时光么？”
“我没有家属，有什么事情，请您直接告诉我吧。”女孩对眼前的主治医生说。
这不是她第一次因为胃病进医院了，但这次是最严重的。几乎不请假的她在呕出黑色的血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得了一场重病。她不得已才选择请假来到医院看病，或许她别无选择，繁忙的工作以及昂贵的医药费让她形成了有病拖着的习惯。
“你确定你没有家属么？”女孩摇了摇头，胃不舒服导致她总想干呕，她不得不费劲的抑制住。“我爸妈在我高中的时候去世了，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去年也。”
医生同情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那你有没有什么朋友呢？或者交往不错的同事？”
女孩摇了摇头，在这个钢铁的城市里，有时候来不及有什么温情。朋友，应该是一个很珍贵的名词吧。
医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被确诊为胃癌晚期......”
“医生，我今天能回家么？”她打断了医生的话。“你这个样子必须要住院医疗........”医生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脑子里嗡嗡嗡的响着，无数的想法在脑海里碰撞，甚至闪过一些儿时的回忆。最后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又是怎么睡着的，她一概不知。
但是，她第二天结账逃跑了。她和医生说，她不信，她要去别的医院再检查一遍。
她赶到公司，匆忙的收走了所有的私人物品，和领导说离职了。一切都来的太快，领导还没来的及和她聊两句，就看见她快步走了出去。她到公司楼下直接开始跑，跑了好久，她不得不蹲在地上干呕，头上的汗水流到了脸颊上，眼角的泪水却无法吞进心里。
“我二十七岁，父母双亡，亲人皆逝。我二十二岁的时候来到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我爱上了它，我想留下，尽管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买不起一间房子，哪怕是公寓。但我还是决定留下，或许是因为我无处可去吧。
我搬过五次家，令人欣慰的是，去年我终于能够给自己租一个完全独立的小房间，尽管很小，但是这是我在这个城市第一次，似乎感受到了家的个感觉。那是我刚搬进来的第二天，我把房间清扫干净，把一切都整理好。我走到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说'我出去咯'，然后我又打开门，看着这个家，忽然有什么东西照进了我心里，像是一道温暖的光一样。我不知怎么的就哭了，我说，‘我回来了。’尽管没有人回答我，但是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那天我就在想无论如何，要在这座城市买一间小公寓，哪怕慢一点，五年不够就十年，我只要一点一点的把钱存下来，我可以做到的。我要留下来，我对自己说。
胃疼是老毛病了，我时常带着胃药，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写到这，她突然写不下去了，她蹲在椅子上，将头埋着，低声的抽泣着。
“为什么不能多爱我一点，这个世界。”
小灰是女孩最后的念想了。虽然叫它小灰，但实际上是一直小白狗，右后腿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掩盖不住它的可爱。女孩本想以后会养一直猫，因为她看网上说，狗狗是需要陪伴的，但是她工作一直很忙，她害怕她不能养好一只狗。于是她想养一直猫，她发现不管怎么往家里摆放一些小植物，但依然缺少一些生气。只是没想到养一只猫的愿景还没来得及实现，养狗却成为了事实。
她安慰自己说，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她开始有空给自己做好吃的，开始有空在工作日的白天去看电影，开始有空去周边的公园走走，开始有空写写没人看的小故事，开始有空在晚上繁华的街道上买各种喜欢的食物。她一点也不用担心手机会响起，会有人叫她马上去工作。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美好，如若不是即将永别这个世界的话。
她晚上壮着胆子联系了高中时的好朋友，才发现对方早就结婚生孩子，还给她传输了不少育儿经验。她朋友问她，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她笑着说，结什么婚，我要去看星辰和大海。
“小灰，我再睡会。”一大早起来的小灰，跳到床上开始咬她的裤脚，“好了好了，我起床了。”她划开手机，27号，离遇见小灰的那天正好是半个月。“小灰。”她一边呼唤着一边将狗抱在怀里，良久，她盯着小灰，她说道，“要好好生活啊，小灰，哪怕只有你自己。”
“请好好待它，谢谢您。”她将小灰送给了在公园认识的老奶奶，她很庆幸，小灰陪她度过的这段美好的时光。“你是要回家乡么？”老奶奶问她。“不，奶奶，我要去看海。”
老奶奶满脸疑惑，“出去旅游啊，那就放奶奶这养几天，放心，奶奶养过狗，有经验。”
“谢谢奶奶，不过，我看完海就不回来了。”
那片海，不应该是她的归途
“我还想再喝一碗。奶奶。”女孩看着我。
“要试试喝酒么？”我看着她拿出了我为退休准备的陈酒，原本想着那天请几个老朋友喝几杯，没想到今天兴致来了，酒嘛，想喝就该喝才是最好。
我举起碗，看着她，“好酒，可得慢点喝。来。”我和她碰了一下碗。
我喝了一大口，看着她一口竟将酒喝完了，我有点心疼我的酒了。
“奶奶，甜的。”她笑着对我说。
“那再来一碗，今天酒管够。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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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有人能喜欢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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