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五十七年前，农历二月十八上午，城东南30里外的麻兰村的一户院子里，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正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几只被撵得四处奔逃的母鸡。屋里边，年轻的母亲腹部高高隆起，倚靠在炕上的被垛上，稍有些浮肿的脸上散发着的母性的光辉，透过窗户中央的玻璃温柔地看着嬉戏的儿子。

请了产假回家已经六七天了，肚子里的这个却迟迟不肯出来。丈夫牵挂，每天早晚骑自行车城里乡下往返30公里，也是着实辛苦。

“宝贝，你就快点一些出来吧。”轻轻抚摸着鼓鼓的肚皮，她不禁喃喃自语道。

应是要满足母亲的期盼，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母亲突然就“发动”了，当儿子听到她的喊声跑进屋里时，疼痛已让她的脸变得有些扭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小孩子被吓得大哭，一边喊着“妈妈”一边要往炕上爬。母亲强忍着疼痛努力做出个笑脸：“儿子别怕，快到你大姆姆（舅母）家去叫你姥娘回来，就说妈妈要生了。”

半个多时辰后，一个小女婴呱呱落地，姥娘说:“这小嫚姑儿怎么这么黑呀？不过倒是个会疼娘的，没让二嫚儿遭罪，痛快儿地就出来了。”

这个小黑嫚儿就是57年前的我。

听妈妈说，刚出生的我脖子短粗，几乎看不到下巴。一个女孩子本来就长得黑，再没个下巴，那不是得丑死，以后长大了可别找不到婆家！妈妈越想就觉得自己要郁闷死了，愁人啊！

第二天一早起床，妈妈惊奇地发现她的小女儿一夜之间长出了下巴。仔细一看原来是我的脖子上大大的疖子，姥娘说是胎毒，前一日只是肿胀以为是脖子粗，溃脓形成脓包了才发现是长了东西，怪不得这孩子下生后就一直哭呢。

才出生不到两天、比一般孩子都要小许多的小人儿，脖子细得似乎一碰就可能断掉。妈妈不敢带我去医院，她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医生在我脖子上动刀的那种场面。

姥娘说她去，说她的心硬，于是把我包了个严实，抱着就去了医院。

医生说要将疖子切开进行引流，姥娘说我在引流清创的过程中哭得撕心裂肺，几次都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姥娘说我哭她也跟着哭，手颤抖得差点要抱不住我。

从医院回到家里，除了吃奶的时间，我几乎一直都在哭，边哭边左右扭动着脖子，因为医生在伤口里塞了纱布。就这样哭累了睡，睡不了一会又哭，折腾到第二天晚上两点多钟，哭声渐渐停了下来，自生产后就几乎没怎么闭眼的妈妈已疲累至极，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清早妈妈突然惊醒，慌忙将手指放在我的鼻孔下面，感受到正常的呼吸才松了口气。身边的我是如此地安静，她还以为我如梦中所示去了极乐世界了。

上午姥娘又抱着我去了医院，医生检查时发现塞在我脖子里的纱布已不见了踪影，而我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需要用碘伏消毒，不必再做包扎。若是不再有感染就不需再来医院。

姥娘甚是高兴，回家后跟妈妈说：“这小嫚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伤口一天天结痂，脱落，一周后痊愈，留了个半厘米长的疤。那位置恰到好处，被下巴挡住，不大幅度抬头根本就看不到。

于是姥娘又说了：“我就说咱这闺女有福哈，这个疤要是再往下一点点那可就难看了。”

后来我就想，如何当年没有姥娘抱着我去医院，我现在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写下这些文字？

现在，笃定她的外孙女必有后福的姥娘已去了天堂二十多年，与早她九年离开的姥爷再次相遇，和美幸福。

而我已经退休两年，悠闲自在，虽然还有三年就要进入花甲之年，九十二岁的父亲和八十四岁的母亲依然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与先生也是执手相伴，夫唱妇随，日子平淡，却也幸福。儿子已经入职律所七年，工作稳定，能力突出，已能独当一面，连续几年都是所里的优秀员工。美中不足的是三十又二尚未成家，不过今年春节已自立军令状，两年内一定完成人生大事。

亲爱的姥娘，你在天堂里一定都看到了吧？你的外孙女真如你五十七年前所说的，幸福如斯！

情人节朋友小聚，帮助先生在银行工作的小友彭君冲抵银行卡办理任务，出示身份证时被他获知了我的生日，遂嚷着要为我庆祝生日。当时就以“不老不少不过生日”婉言谢绝。

昨天上午接到彭君电话，说是可以不过生日，但必须要过女神节。

这个理由让我无可推却，毕竟每个朋友家都有个女神，我自然唯有欣然接受邀请，心里却由衷感谢朋友的用心良苦。

果然如我所料，庆祝女神节只是个引子，有鲜花，卡片上写有着“生日快乐”；有礼物，彭君的妻子为我准备的漂亮的睡衣；还有酒店里送的长寿面和生日祝福。

本来是不想给朋友添麻烦，结果还是接受了大家的生日祝福。原来生日可以提前过的，而且提前在头一天的晚上过为最佳。

无以为报，只能默默地感谢，感恩，亲爱的朋友！

前天是哥哥生日，我们都回了妈妈家，当时就跟爸妈说好今年我的生日就跟哥哥一起过，所以今天也就没如往年一般请爸妈去酒店，主要还是担心时下正有些抬头的甲流。

中午正做饭时收到侄子信息：姑，生日快乐祝身体健康，万事顺意，乐乐呵呵每一天！

回信息谢过侄子，这才想起儿子一直还没有动静。进入3月份有两个企业上市，他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写文件常常到两三点，估计是又熬得不知今昔是何年了。

正想着呢，手机传来短信息提示音，打开一看是来自建行的信息：某某某3月9日16时30分向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存入人民币20000.00元,活期余额xxxxx元。附言：生日快乐。[建设银行]

紧接着儿子就发来视频聊天邀请，刚一连上视频，一张大大的笑脸就出现在屏幕上：“妈，生日快乐！”

视频中的背景是在室外，儿子说是在公司楼下，忙里偷闲出来跟我视频电话。通了25分钟话，他一直是呵欠连天，细细端详，一脸的疲惫。说是昨晚到了一点多，今早七点就起来继续，跟我视频前10分钟才算忙完了一个材料。

特别地心疼，虽然舍不得中断视频，但还是催他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哪怕只是趴在桌上睡一小会儿。

等儿子切断视频后我才不舍地退出了视频界面，发现儿子又发了条微信：妈妈，生日快乐！

这应该是最让我幸福的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