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14年春天
2014年的春天,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从没去过那个时季。
他走得干净利落,什么都没留下,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像被风吹去的。关于他的痕迹,我找过很多地方,他常去独自散步的街道,他给我唱歌时坐过的那个石凳,他摘过叶子的那棵树下,包括他的眼睛到达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去了。
可是,很奇怪,无论是他的人,还是我的记忆,我都没有找到。他带走的不只是他的身影,还有我心里的痕迹。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洒脱---彻底而决绝。
他叫因峰,2014年的时候,他28岁,头发总是有点凌乱,遮住厚厚的眉,不爱说话,薄唇,眼睛很亮,喜欢绿色。
至少2014年的我认为,他是我的。
至于我在他的心里能不能安心地站住脚,他没给过我答案,我也没有奢望过。因为,他说过,他是一个随时就会离开的人,而且他必然离开。我说,好,我绝不阻拦。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年的我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心。
2014年的我,荔之,23岁,和那一年的因峰比起来有点年轻了。刚刚大学毕业的我,本来能去更好的地方,但我选择留在这个城市。原因很可笑,因为他说,晨湖水的温度有点接近他的心。
后来我总喜欢午后去晨湖边闲坐,一坐便是一个下午,籽云笑我提前养老了,其实,我只是希望能够离他近一点----即便这种方式很傻。
2014年杨柳刚刚吐芽的时候,我去北山庙里上香,目的不是拜佛求保佑,我只是想知道站在北山,隔着渭水看到的南山是什么样的。
我还是一如既往去了庙里。每一次双手合十的时候,我都觉得很安心,感觉所有的虔诚都被合在十指间了。但与他们不同的是,我在叩拜我心,而非神佛。我不信他物,因为他物总让我觉得疏离,只有心里的一亩田,是能养活我渡过漫长人生的肥。
我正想着,右手背上传来尖锐的痛,我嘶地一声,睁开眼一截断掉的香从我手边滑落,摔在地上。
我身边的陌生男子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香,急忙站起,问我,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的香断掉了。
我轻轻揉揉手背,笑着说,没事的,没关系。
他抱歉地笑笑,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浅褐色,澄澈,透明。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猛然间,我的心口一紧。
他默默把手里剩下的香插进了香炉里。香炉里挤满了来自无数人的香,那一截断掉的香,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祈祷被无数祈祷淹没了,这不是意味着我的虔诚也是一文不值的?我在心里问了自己。
他突然对我说,你信神佛吗?
我反问,你信吗?
他说,我信。
我说,我只信我自己。
他顿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是忧郁的,上身中款藏蓝色外套,穿黑色运动裤,黑色球鞋,背一个黑色旧书包。走起路来步子缓慢,从后面来看,觉得他没有看路,也不看人群,好像一直都在看远处的山。
他很特别。这是我的定义。
我也将我的香插进香炉,作揖,再离开。
那就是,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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