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样一个烈日当空的午后,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穿行在这个城市里,我什么都不愿说,又或许我什么都说不出了。
很多最深刻的情感都是说不出的——这是我在无数次对无数人欲言又止之后得出的结论,就像很多很多血淋淋的记忆都是经过一遍后便再也没有了告诉别人的勇气一样。其实,我们都是说谎的人,在这世上苟且存活,边走边爱,在岁月的推推搡搡之间仍旧怀揣着可怜的自卑,还没来得及回头,很多人很多事都已面目全非。
这个时候我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我连说一句话给自己听都不肯,我甚至开始怀疑我真否有过滔滔不绝的一面。
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所以我只是一个劲的向上走。我走过了一条又一条以前从来都没有走过的路,我心猿意马,但我只能随心向上。迎面而来的风呼啦啦吹动小路两边的高大的槐树,路边的草也被掀得左右乱晃,天上的云像谁人柔软的发,丝丝缕缕弥散在遥远的天际。我的四周全部都是绿叶被炙烤的香味,这是我曾经最熟悉的味道,但此刻我只觉得这是久违的美好。
后来啊,我是真的无处可去了,因为我已到了一座山的最高处。我才知道原来山顶的风才是最大的,在老家,人们都把这个风最大的地方叫梁上。我身边的一棵很大的树被风吹的一刻不能消停,一直一直唱着它自己的歌。这树也有很多年了吧,它独自一人唱歌也有很多年了吧,但我相信它一直是快乐的。我坐在土埂边,身后是一大片的野麦苗,阳光弱弱的从田地的一侧撒下,给野麦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晖。凭空而来的风一阵一阵掀动着这一片野麦,我觉得自己就是这空空的来风,只有在短暂的稍歇之余才能捕捉到生命的印象。
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头顶的天空——我看见亘久不变的蓝色上飘浮着一团又一团的白色,就如船儿随河水飘荡一般。原来那些曾经认为千变万化的云并不那样自在随意,它只是两片互不相干的云层彼此经过时带给我们的视觉效果。我清楚的看见离我更远的那片云从另一片云的后面经过,没有散开也没有聚集。我甚至有一种错觉,那云是随着天空中的水波在飘荡,它紧紧的依附着·仰仗着自由天空在恣无忌惮——我一定是疯了。我突然想到刘亮程先生说自己躺在草地上时能听到花和草的笑声,我索性也躺了下来。我没有听到花儿被笑得东倒西歪,只是感觉身边的野麦庇护着我,它不希望别人看见我,它允许我好好看看头顶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我起身拿好东西准备离开。山顶的风更大了,透着丝丝凉意。我看见在田埂另一边有一棵枯槁的树木,浑身黑色,好像刚刚经过了一场大火的熏灼。它的枝干孤零零戳着天空,偶尔也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我走近一看才发现它生意尽矣,不再婆娑!它的树皮像干旱时节地表翘起的土皮,松松垮垮依附在树身上。我轻轻一碰,便有一大块树皮掉了下来,隐藏在树皮背后的是虫蛀的大大小小的洞,就像一个人不愿被被人看见的伤痕累累一样。原来它浑身上下全是这样的洞——这棵树早死了,它的心已经被啃咬得残缺不全,可它还能在山顶站着,给人一种它还活着的错觉,那是一棵树曾经活过的痕迹。我不由自主的拿起脚边的一段被风吹断的树枝,那是和我的胳膊一样粗细的树枝,可我轻轻一折便断成两节,只余下一声脆响。我开始怀疑这真的是曾经经受过大风大雨的也没有断掉的枝干吗?一棵曾经何其坚强的树,一棵曾经站在山顶独自历经无数风吹日晒的树,一棵曾经熬过无处春夏秋冬的树,就这样,以一种何其寂寞的方式枯槁了,不再鲜活了,只得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夏日午后奄奄一息······
我站在这高山上,看着四面的与我其高的山还有那些只肯立在山顶的树,我想,这棵树一定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一定曾经繁盛过,就像那些此刻正绿着的树一样,它一定见过最高处的风和最高处的寒冷,它一定曾经一直在这里,并且无所畏惧!
2016,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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