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一叶
“你们怎么还不走”,刘队走了过来,1米75出头的样子,高过了强子半个头。
“你得答应我们不加班,我们再上车”,强子应声答道。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们怎么不去问老板!”
“老板跟我们说要合理解决的,这么多天都没消息。”
“你们以为我想加班吗?你们累,难道我不累吗?”
看着刘队红肿的脸庞,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他也感觉到了一种无奈,都是听人办事的,也只能这样了。
“你们不是说晚上吃的不行吗,今晚就给你们发钱,每人5块,狗日的,总比前面的一瓶酸奶强。”刘队忍不住吐了句脏话出来,吐了口恶心的唾液飞溅到了车身上面,没有人看到。
他们这帮人已经连续上了11天的夜班了,而相对的另一班则一直都是白班。刘队今天就是冲着这件事来见老板的,被老板一阵训斥后,出来后就遇到了这种现象。
还是老样子,强子他们像往常一样挤上了破旧的面包车,足足16个人。他的屁股坐在一个大叔的腿上,头顶着车厢顶,他早已经熟悉了这个感觉。车头放着邓丽君的歌曲,就这样他们再一次到达了工厂。
大雪还下个不停,路边已经出现了很多褶痕,这是刚刚行人踏过的,很快就形成了类似于野地里狼群奔走的印记。他们下了车,忍受不住休息室弥漫的烟气,就朝着厕所走去,可不成想,烟渍已经堵塞了下水管,油黄的尿液沿着侧面滚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强子才发现,与他同行的伟子并没有到来,看来他病了,应该跟队长请假了。不过强子却觉得他别有用心,近些天因为他们连续上夜班,已经感觉到老板那头走不通了,于是他们纷纷请假,因为请假就可以倒白班。原先的30个人已经减少到了16人,而他们减少多少,白班就会增加多少。白班带头的是一个矮个子老头,他是老板的亲叔叔。而与此相反,夜班则是雇佣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就是我们的刘队,今天他也感冒了,但还是没办法。
十多天前,强子和伟子在学校通过兼职群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刚开始觉得一天130,还包吃包住,于是提着大包小包就来了。来到这里,才发现,他们住的只是废弃的带着杀猪腥味,弥漫着垃圾臭味的小平房区,这里充斥了旁边大型餐馆引来的废水废料,正对着的一条脏兮兮的小河,每逢下雨都会奇臭无比。
由于是雪天,第一件事还是扫雪,工作开始前一个小时,他们把机器上面的雪扫干净后,就开始了工作,这大概是他们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候。紧接着,人员就位,在喇叭的叫喊下,机器声响起,流水线又高速转动了起来。强子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占据了一号车口,这里距离监控位置较远,再加上是占据了卸货的位置,可以交换位置到车厢里取暖。
“快点!快点!”刘队已经多次喊这几句话了,但他过来凑到我们耳朵旁边说,“做慢点,后半夜长着呢。”
后半夜到了,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也是工友们最疲惫的时候,因为是雪天,货物在路上延时了,因此他们得到了一个将近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都躲到了车厢里面,互相靠着对方,眯着眼睛缓解自己的疲劳,也有的干脆走到休息室去趴到桌子上睡下,另外不幸的就被督导员抓到另一个地方干起了杂物。这个时候,固定一个位置躲起来最好,凡是到处走动,都有可能找一大堆诸如挤袋子(就是伸手进去检查是否有遗失的快件)等事情。
强子这天没有伟子相随,却还是躲到了厕所旁边的一个餐厅,在这个地方正好撞上了刘队,刘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彼此是干什么来的。刘队走的时候,提醒他一句,“赶紧回来!”
这也是客套话,大概今晚没车了,雪下的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来车呢。他们的工作就是通过流水线把大车里面的货物卸下,然后进行分拣,这就是典型的快递中转站。因为这个地方交通位置显要,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要是平常,他们大概没有得空的时间。如果那样,他们也只能隔半个小时去打一次水,上一次厕所了,这是明智的情况。因为这种活,不光很耗费体力,还必须学会熬时间,在这个时间内,要保证自己有充足的体力。所以他们每一个人,白天每餐必会吃饱,虽然吃的粗茶淡饭,但他们知道想工作就必须吃饭,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他们的生活围绕着工作,吃饭和睡觉展开。
几天后,已经临近春节了,他们也准备熬完最后的几天准备回家了,到了这个时候,同行而来的学生又少了一半,但好在强子和伟子都坚持了下来,他们顺利都倒成了白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货物出奇的少,有人说是春节没货了,也有人说是就这天例外,过了这天货物就会堆积如山。反正无论如何,他们熬到头了,这一次,他们总共才卸了三车货。按照往日的数量,大概都是10车左右。那剩下的时间他们做了什么呢。
这一次是集体上夜班,白班和夜班合一,看样子是工厂也要关闭回家过年了,所以大家都很高兴的参加了自己的最后一天工作。工地上的货物基本都清空的,剩下空荡荡一片,所有的人这天晚上从这头走到那头,一会跑到了休息室,一会跑到了厕所,一会躲到了保安室,今晚没有车厢可以取暖了。
我和其他几个小伙伴玩起了“打袋子游戏”,这个游戏实在无趣,可确是那个时候我们唯一可以玩的,每个人拿着一根棍子,朝着已经挤满袋子的地方打了过去,从这头打到那头,再从那头打到这头,来来复复,所有人都烦了。
那个睡在我对面床铺的大叔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斜视了我们一眼,然后就吹着口哨朝着别的地方走了。
还有一个阿姨从门口闯了进来,说是来捉奸,原因是我们队里地一个大叔跟我们队里的一个阿姨搞上了,那一次我坐他们车回的时候,都没注意到,以为他们就是夫妻,可后来才知道,这是外遇。
当天晚上,这个闯进来的阿姨就跟那个大叔睡到了一张床上,大叔的房间在强子房间的隔壁,半夜偶尔能听到一些动静。后来,我们吃送别宴的时候,小伙伴说起了这件事,其实这个阿姨是要钱来的。农村的人在外辛苦打工,家里的老婆却急切地等着她们往家里送钱。这两个月,钱没有送到家,听说是跟另外一个阿姨去开房了,还买了好一些东西。
有个小伙伴说到,他亲眼看到一群大叔晚上围在一块看三级片……
这些大概是强子们遇到唯一一些有趣的事了吧!
新学期开学后,强子回到学校,跟舍友谈起了这件事。
“你们吃住怎么样?”
“大锅饭,谈不上好,但能吃饱。睡得就是个窝棚,每天晚上能听见雨声”
“那次哗变是你发动的吗?”
“算是吧…”,其实那次哗变根本算不上哗变,至于晚上改善伙食也根本不是强子的功劳。
强子看着天花板,今天晚上突然再次回到了骇人听闻的车间…
湖北大学历史学郭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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