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烛

                            夜之烛

                                        ——2018.4.9作

2012年的冬天，裸露的黄土地被席卷上一层金碧色，沉睡已久的土地终于敞开了他的衣襟。扎根多时的小草探出了头，隐藏多时的枝干冒出了花。

山坡下的溪流两岸分布着三三两两的人家，他们靠地吃饭，靠天为生。李晓骑着自行车，迎着凉风，穿梭在这坑坑洼洼的黄土地当中，他已经忽略了所有的一切，土地已经给出了丰收的期盼，而自己也顺利完成了学业，打完了最关键的一场硬仗。

车把子旁边系着一绺食物，里面装着枸杞，红苹果之类的东西。现在，他就想最快速的回到家，向祖母汇报今天的情况。

“孩儿，考完了？”祖母见到我连忙问道。

“对啊，一切都完了，指定能去上大学！”

“上大学好啊，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不，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放心吧，我已经跟隔壁的刘大叔王大婶打好招呼了，他们答应招呼您的，农忙季节我一定会回来的！”

“走吧，这么些年奶奶对不起你，自从你爸妈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多亏了你才有我的今天，儿啊，走吧，奶奶知道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听罢，两颊的泪水已经浸满了脸庞，看着奶奶那双全是希望的目光，他不再说下去了。长久以来，他都是这样的。他春天播种，夏天除草，秋天收获，已经成了一个铁丁丁的农民。他知道，这个家庭需要他，所以他有半数的时间都不在学校。每天的一日三餐从来都是身体力行，他经常跟祖母待在一块，听她讲妈妈和爸爸的故事，但是这么多年了，他长成了一个并不需要爸爸妈妈的男人，坚强的男人！

离家的那一刻，祖母拖着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来给他送别，奶奶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小乖孙了！火车开动了，李晓强自表现出坚强的姿态，大大方方的上了车厢，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火车，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多陌生人。他们的眼神似乎都在暗中提防着他，就仿佛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一样。他抱着自己的包包坐在预定的位置上面，也更是不敢随便注视对面和旁边的同伴。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他问好，没有一个人关注他的状态，他的心一下子掉落了下来。他双手合抱着包包，撑着自己的下巴渐渐地睡着了。

在下课后的街道上，舍友不怀好意地嫉妒地问刘烛:“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我们很好啊！”她有点不自信的说道。

“男人没一个真心的，你可小心点！”

“放心吧，哈哈，他不是那样的人。”

回到寝室后，她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烛儿，我觉得咱们还是不太合适！”她马上回想起路上舍友跟自己的话来，但她又不能一下接受。她是一个宿命论的女生，她一直觉得她一生中的那个男人都已经找到了。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一起吃喝，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从来不跟自己谈自己的生活。后来，她就慢慢习惯了，因为她认为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吧，这就是她的人生信条！但今天晚上，她彻底崩溃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混蛋，王八蛋！”

她立即删除了跟他有关的所有消息，包括他的手机，QQ,微博，包括跟他有关的照片。这一晚，她没睡着。她渐渐想到了那个可恶的父亲，想到了那个带着他过独居生活的母亲，想到了那些从来没有正视过她的同学，她失望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李晓开学之后，就加入了很多社团，但却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刚开始的时候，他本想交一些朋友的。后来，他发现自己一坐在众人当中，就会显现出一种自卑者的心态，而那些人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注视过他，他只是跑跑马戏团的过客。

即便参加了几次演讲活动，但依然没有足够的自信站在众人当中，他觉得，自己站在上面，就是拿自己当笑料来让别人开心。

他的寝室生活也是十分糟糕的，他遇到了一波跟他类似的人，但疏不知跟他们交流更难启口，他们也很难跟他进行正式的交流。后来，他就寻思着开一个老乡会，希望借助老乡的关系来结交一批新朋友，但会上他却一言不发，俨然没有一个组织者的风范。而这些与会的同学，跟他也大多只此一面而已。

于是，他就想仿效其他男女同学来找一个女朋友，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活动中，无数的俊男靓女却让他大失所望。于是，他就一头扎进了书堆了。一直到后来，他利用闲余时间出去打工了。

车上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群，李晓缓慢地踱步到车厢的后面，小心地抓着扶手。后来，人慢慢地下车了，旁边就留出了一个位子，他下意识地坐了下去。正在放宽心之时，发现旁边正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生。间或还能闻到夹杂着酒的香味，这让他更加担心了。于是，就豁出去问了她一句话。

“同学，你哪个学校的啊，怎么这么晚回去！”

她没有看李晓，就说了一声**“大学”

“你是**大学的啊，正好我也是啊！可是你为什么喝酒啊！””

“郁闷呗！你呢，肯定比我好吧”

“我有什么好的，穷光蛋一个，每天都跑出来打工！”

“出来好啊，总比腻在一块强！”

“你是教育学院的啊！”他看到了她手机上方的消息

“我是文学院的，看来还一块贴着。哈哈，既然你看到了，就加个好友吧！反正朋友多没坏处，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

李晓察觉到了她的失态，但看到她这么热情，竟不知不觉接受了这个陌生同学的请求。她今天跟同学一块去面试，相随的人里头，都有男朋友陪，唯独她孤零零一人。来的路上，她跟他们说有点小事，就提前走了。这一切，也只是源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

本来的路人，却没想到对方那么主动，三天两头发消息聊天，慢慢地也就熟了起来。

    每逢遇到新奇的事情，李晓不是跟舍友分享，而是立马告诉她。而她，也经常跟他诉苦。

渐渐地，两人发现了一些共同的爱好。比如诗词曲目之类的，这个还不重要，他们都不玩游戏，喜欢异想天开做白日梦，所以他们闲的没事总能聊出点彩头来。

  不过，就这样你来我往，虽然都乐于跟对方敞开心扉，但似乎都在刻意避免谈及自己的感情经历，都在试图猜测对方。有的时候，聊着聊着就会不欢而散。后来，李晓苦思冥想，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就决定约她见一面

    第一次约她见面的地点，就在学校旁边的公园。

那个夜晚，李晓记得很清晰。她梳着长长的辫子，一副淑女的模样。在路灯光的照耀下，一侧的脸颊着实美丽。还有那美丽的脖颈，蹭亮的发丝，都深深刻在了李晓脑海深处。

他们俩谈话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就像在揣测对方心意，生怕一说错就会引发对方愤怒似的。

后来见面次数增多，见着她还是始终不明白，她一直跟她并肩默默走着，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从不怎么回头，当然李晓也尝试能正视她的眼睛，可每每抬头的时候，不到一秒钟就马上缩了回去，每次只是看了个大概。

至于他们聊的话题，还是喜欢谈自己这些天关于自己的事情，比如这周的课很多，周末的兼职很累，或者校里面新发生的跳楼事件，空间里面的校热点。几乎不怎么触及自己的未来，比如他们不喜欢谈自己，李晓一说起本身来，看她那边没回应，连忙收了口，转到了其他话题上面。

后来，他们不光谈到了自己，还有自己的朋友圈，喜欢的食物，连自己的家庭也全都告诉了对方。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去吃了个饭，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着面交谈。刘烛是个长相一般却很有气质的女生，椭圆形的脸蛋还泛着点光，多少也算中了李晓的意了。

但李晓当时只顾看她了，没有顾及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事实上，那段时期，是刘烛最迷茫的时间，她失去了男朋友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她跟周边的朋友都不怎么合的来，基本没有什么话可说，这多少跟她的过去有点关系。遇到了这样一个可以说话，又能听进她话的人，她是特别欢迎和喜欢的。

两周后的下一次会面，他们一块去看了电影，李晓坐在她的身边，隔着跟窄的一个间隙，他正试图逐渐靠拢对方，感觉就要从座位中跳出来似的。就快挨着头了，隐约能感受到一股清香的气息。

看电影前他决定了，要在观影期间牵她的手，可一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最终还是放弃了。

刘烛在这期间，也很高兴，不过她也只是想出去放松一下。看完电影后，他们到美食街逛了很久，不过氛围却冷却了很多。

李晓刻意地跟她撇开关系，而刘烛或许只是想逛一逛吃点好吃的，一路走到头，没怎么回头，让李晓觉得她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可怜的孩子啊，这种场合，你怎么能期望让她回头呢。女人在男人彻底到达自己身上之前，无论对男子多么喜爱，总保持着十万分的戒心。

他们多少聊到点这菜品种类的复杂，但都是三言两语，总之李晓发现她对他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感情。

又过了几个月，他们还是保持着类似于密友的关系，但几乎不怎么见面了。不过，这反而把李晓逼急了。

自从遇上她，李晓就把她当做全部了。而自己也总是怀揣着最大的热诚来跟她交往，但最近她不怎么主动了，李晓无奈，只能试探性的问候她，长久的消磨形成了一种苦闷的氛围，让李晓难过到了极点。

于是，就在那个晚上，他考虑了十万分之后，跟她表白了。这是他这么大的第一次，也是他唯一认真过的一次。

自从看了三毛，海子，纳兰容若等等的诗词文章之后，还有梭罗，康德，尼采的哲学之后，他变得更加激进了。他有了对于自己追求爱情的坚定信仰，便决心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是，他甚至不敢当面跟她表白，活生生地错失了机会，只是在微信上简简单单发了几段话。

几十年后，他经常回想，要是亲口表白，是不当时就成功了，毕竟那会是下手最好时机啊。

后来，他假意澄清了自己的误会，说自己把友情误认为是爱情了。

人心真的深不可测，本来的放弃却完全阻止不住内心的前进，结果是他就越大的喜欢她了。

虽然离开她的日子越来越遥远，见她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但却反而坚定了他的理想。他立志要把她娶回家的，纵使与全世界为敌！老天都知道，这样的话没人信的，后来他深信了这一点。无论他发再多的誓，只是空空的牢骚罢了。

接下来，两个人逐渐没了消息。但李晓还是坚持跟她聊天，告诉她和她分享有趣的消息，但她的反馈开始越来越迟钝，刚开始说是没看见，后来就说是事情给耽搁了。

无疑，李晓是孤独的。而刘烛也是个孤独的女生。但孤独所造成性格的迟钝，行为的矛盾让他们两人渐行渐远了。

孤独者纵然有想通之处，但相隔之处也是十分敞开的。他们都迟于向对方敞开自己的心扉，即便一方敞开，也未必会轻信对方，因为他们是宿命论的。

后来，他们就没有了联系，就这样一直到了2018年。

刘烛后来根据自己的专业考取了师资证书，顺利进入一个高级中学教书。渐渐地，她习惯了学校里的一切，不休止的会议，和不休止的作业。有的时候，她也觉得作为一个年轻人，这些都是必须的。这一年的暑假，她放弃了别人跟她提到的补课工作，毅然选择了一个夏令营活动。

这个夏令营是当地一个很出名的计划，据说是当地的有名商业人士投资造福于民的。不过，要参加这个夏令营，需要经过几轮面试。可听她朋友说，这家面试很容易，所以她就来参加了。结果，中标了。成功意味着整个夏令营期间，餐饮住宿全部免费。

报名的人很多，但通过率只有百分之一，就像玩彩票一样。不过，这个跟它却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选拔出来的这些人都有着莫名的相同点。

一个长方形的整洁办公大桌正对着前方的大幕排布在房间的正中，通过选拔的这些人都陆续来到了这里，他们做到了预先被设定的位置上面，默默地等待着关键人物的出场。方桌的两侧大概有20个年轻人，他们穿着打扮都很讲究，但这反而看出了他们的不够自信。

“听说这个组织者跟我们一样！”

“怎么可能，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会吧，那他不会是拿我们做什么实验吧！”

“我想不会的，大概他跟我们属于“某种程度的一类人！””刘烛补充说道。

正说之际，一个穿戴雪亮洋皮靴的青年脑子拿着一个文案恭敬地走了进来，他没有一点犹豫的就做到了座位的正中间，这个举动瞎煞了下面的众人。他没有扫视下面的人，但他却没有逃过下面人的眼睛。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这个夏令营，之所以要进行选拔，无非是想做个确认工作。现在，我已经对你们完全信任了，你们就是我要找的那些人。”

“我知道，你们的根全都是农村的，所以你们跟我都是一样的。你们现在都是单身，跟我也一样。其实，这并不是最关键的！你们……大概都填了那个测验了吧，那是一个孤独指数的测验，经过测试证明，你们跟我都属于孤独者这个神奇的群体。”

“这个夏令营我不是想搞什么心理研究，大家放心吧。大家看一下大屏幕，这是你们的家乡，你们连起一条线来就贯穿了中国的大江南北，而我们这个夏令营的目的就是重新走回自己的家乡。”

“我相信，孤独者都有些深刻的童年影响，而他的家乡往往是最让人亲近的。所以，我组织了这个活动。我……只是想帮助一下我们这些人，向他们那些开放的人证明，我们也足够强大。”

他们的组成很有意思，大多是不到3旬的青年男女，且男女都未婚，还人数基本相等。起初，他们男的坐到一块，女的坐到一块。后来，等到他们重新走进了自己的家乡，重新分享自己当初的那段往事，他们就顺利成张的纷纷走在了一起。

不知是谁告得密，大家看出了李晓和刘烛有故事，他们就有意搓活我们，我们俩就莫名其妙的又走到了一起。

她还是以前那样，并不主动找我搭话，还是我先张了口。不过，一直到她的村庄——喜口，她才迫不及待地跟我说了她的全部故事。

“我……小时候，爸爸跟妈妈经常吵架，于是就经常拿我出气。后来，他们就离婚了。我一直由妈妈抚养长大，这么多年来，妈妈一个人非常辛苦，对我要求特别严格，禁止我跟班上的男女生有任何交往，除了上下学就强迫我待在她身边。所以，这里的每一草一木都成了我最好的玩伴，能够重新来到这里，是你给我这个勇气的！”

“你妈妈……”

“去年就得癌去世了！”

“那你，你爱过我吗？”这个问题如雷压顶般袭击过来。

“我也不知道，总之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是你竟然跟我表白了，当时我就觉得咱们只是聊的比较好而已，至于其他的…也不可能跟你过一辈子的，记得当时你还是个……”

“其实，最近看了一部《小森林》电影，才发现家乡对于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当自己累的时候，就回来看看，过一段安稳的日子。”

“你为什么不结婚，你身边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吧！”

“哈哈，大概一百多个吧！你也知道，这个不可能是的。其实，我们都一样。”

“那你在等人？！”好不容易从刘烛醉里憋出了这句话，其实她参加工作之后，对待男女问题早已经放开了。

“你看他们，虽然都没有男女朋友，但他们现在却纷纷走到了一起！有的时候，我想当时我爱你，是你并不了解我！而我放弃你，也是并不了解你！”"你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被反问了一句。

刘烛叹了口气，说道“走了这么多地方，我渐渐明白了好多事情。这些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但是我们俩再也不可能了！不过，当时我想你是有机会的”

“对啊，那我们就羡慕他们吧！不过，只要你袒露你的心扉，真正把自己的苦痛告诉别人，我相信终有一天会找到那个唯一的！”

她走过来拉上了我的手，我没有松开，只是循着她的步伐朝着海边走去！

“你还继续当你的老师吗？”

“你能让我一直这样玩下去吗？”

“我有这情意，你倒未必肯呢！玩一段时间就回去吧！不过，我真的……好想你。”

她轻轻地吻了我一下，就走开了！

“如果我是永恒的黑夜，你愿意做我那一根微弱的蜡烛吗？”

“我想，我曾经做过！”

我们的敞篷越野车从6月份一直开到9月份，从南海之滨一直开到祖国最北的地方漠河。

终于有一天，你相信孤独者也必将走向自由，而孤独的灵魂也最终会走到一起！

                                                    湖北大学2016级历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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