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腿太快，方离硬挨了下来，腹部的灼烧感使他克制住了扑上前去的冲动，越是热血上头，越要冷静对敌，方离还没有忘记这一对战的原则。
他保持身架后撤两步，腰间手上全都攒着力，要是文君善心理不够冷静，就让他尝尝上头的滋味。
“砰！”文君善却只跨了一步，身形如长枪般直冲方离而去，直捣黄龙的气势还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方离勉强用手拨开进攻的前手拳，眼看后手拳要命中自己，他猛将后脚前合，正好撞上对方的支撑腿，随后腰身合住似猛虎扑击，将文君善彻底扑了出去。
“妈的，方兄太猛了吧？”陈飞跃现在认识到，自己这位兄弟的战斗力要比想象得爆炸得多。
“很厉害，但恐怕还不是替他高兴的时候。”刘轻皱眉说道。
“好，太好了。”文君善躺在地上，语气兴奋地说道，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整理一下头盔手套，摆出了完全不同的格斗架势，左手低垂在前，右手护颌高举。
方离前手试探，摆拳挥击，文君善左手抬起，正好将方离左手高高挂住，接着左手一翻，腰间拧转吞吐，后手拳如子弹一般直指方离！
“嗡！”方离欲往后倒，脚步却及时后撤一顿，勉强止住败式。文君善方才这一拳出手绝无留手，强烈的眩晕感和疼痛感涌上头脑，可方离却越发兴奋起来，自己的那一下虎扑也不曾留手，现在两人皆是全力以赴。
这样值得珍惜的对手，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练武所付出的代价有所体现啊。方离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口中呼出，目光熠熠地看向文君善，说道：“当心了！”
话音落下，身似猛虎出笼，径直扑向文君善，后者也知道两人体力已残余无几，这一回合就是分出胜负的时刻。于是左手翻掌一斩，击在方离右手臂膀之上，随后身势右闪，右踏步向前时，左手顺着对方前面猛扯，右手合着身势起伏、腰椎扭转，高高劈在方离后心之上！
“乓！”响亮的拍击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文君善却还未罢休，身势下沉时右手转劈为按，硬生生将方离压倒在地。
“胜负已分！”随着韩山忆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神情复杂地看向场上的两人。
蔡初瑶眉宇间挂着惊讶，她还没有想过原来现实中的打架也可以如此富有戏剧性，你来我往毫不相让；邹乐双则是面色凝重，他不是没想过武术社团里会有搏击的高手，可眼前的两人技巧与他所了解的体系风格迥异，可以说超乎了他的想象。
陈飞跃摇头说道：“看他们打架，我一点都想象不出以后自己和他们过手的样子。”
“可以想象啊，”刘轻谑笑着说：“反正只要找到地板，就可以看见趴着的你。”
“轻姐，不就是加了微信忘还那五块钱吗？何必这样欺负我？”陈飞跃很委屈。
“欠债的人，不能和我谈人权。”刘轻冷哼道。
“方离学弟，没有大碍吧？”文君善恢复了原来笑眯眯的模样，伸出手将他了起来。
“没事，谢谢学长。”方离扔下头盔和拳套，慢慢朝场下走去。
张月雪抱膝坐在地上，看到方离走到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紧紧抱住了方离。
“人这么多你也抱啊？”方离带着苦笑说道。
“张月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说道：“不要伤心，不要气馁。”
“我在你眼里还真是脆弱，”方离握住了张月雪的手，“不过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觉得别人心情失落，就上去给别人一个拥抱？”
“你在吃醋？可是我只抱女生和你啊。”张月雪眼里含笑。
“停，别说了雪姐，你们再秀我们就瞎了。”陈飞跃不得不打断方离两人的对话，他总感觉这个对话继续下去自己以后都不能直视方离了。
“嗯哼，”韩山忆将三脚架上的手机取下，看着底下休息的各位学员，清了下嗓子，“临走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本来这次让你们打实战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你们的表现，但我也说了，”韩山忆冷下脸，神色冷峻，“叫你们不要放开了打，适可而止的道理是不明白吗？”
方离和文君善脸色尴尬，毕竟他俩打得兴奋不已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不是你们现在还菜得不行，随便放开架势打也不容易出事，我现在肯定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打上头的厉害。”韩山忆瞥着低头不语的两人，“尤其是小文，你作为学长，应该在实战过程中将武学的博大精深与谦让随和表现出来，让学弟学妹们都能够感受到武术举手投足间的魅力，而不是只展示暴力的一面，如果只要暴力，我就让你去打别的武术社团了。”
“好的，老师。”文君善低头应道。
打别的武术社团展示暴力？我刚才没听错吧？陈飞跃不由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但是话又说回来，”韩山忆松开了绷着的脸，阳光气息十足，“各位的精彩表现还是超过了我的想象，你们虽然对战斗一窍不通，但对胜利的执念还是让人觉得敬佩。”
韩山忆环视了一圈，语重心长地说道：“武术，求的就是一个字，争。不只是争取胜利，而是争取你想获得的一切，用自己磨练出来的本领，去争取你们渴求的东西，所以有人练武，争得是生死之间的生；有人练武，争得是人生路上的长寿。两者并无高下之分，你之所求，天不予之，那么就需要争。”
韩山忆看着若有所思的各位同学，最后总结道：“我希望你们在这里，不止是学到武术里的各种技巧，更应该学到武术所蕴涵的理念，头一个，我希望你们首先学会‘争’。”
说完大手一挥，“吃饭去吧，时候不早了。”
“谢谢老师（师父）！”声音不够整齐，却足够洪亮。
陈飞跃从盘坐的姿势挣扎着起身，敲了敲麻木的腿，“不应该盘坐的，腿麻得厉害。”
“你多这么坐，迟早会习惯的。”刘轻耸了耸肩，两脚一撑，潇洒地转身站起。
“不是吧，平时做个啥动作都得和练拳一样吗？”陈飞跃觉得有些夸张，这样不是挺羞耻的吗？
“没听老师刚才说的？要学会争，不将动作融入日常生活怎么行？”刘轻鄙视地看向陈飞跃。
“我可以肯定，刚才老师绝对没有说后面那句话！”
不提陈飞跃的斗嘴，另一边收拾着东西的文君善对程昇长叹一口气，“唉，又挨老师训了。”
程昇憋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师的脾气，别的都好说，平时练习动作不标准都没关系，可实战不听他的话，那可是绝对的雷区。”
“没辙啊，”文君善苦笑，“换你，遇到一个可以畅快打一场的对手，难道会收手去打？”
“不好说，”程昇做出沉思状，然后嘿嘿一笑，“但肯定不会傻傻地全力出手。”
“……滚。”
邹乐双坐在地上，他还在想着韩山忆的那番话，如果说今天要评出一场最为轻松的比赛，那么他的这一场必然夺魁。
争吗？邹乐双想着，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可以，他当然要争，谁愿意输呢？可是，那样的勇气，自己现在还拥有吗？
邹乐双叹口气，眼神往旁边一扫，发现蔡初瑶正盯着他。
“有什么事吗？”
“啊？哦，没事没事。”蔡初瑶慌乱地摆了摆手，她要怎么说才能解释明白自己是因为韩山忆说话时，瞥到邹乐双复杂的神情才看着他的？总不能直说取材吧？
“走了。”另一边的方离抛下两个字，快步走出了场馆之外，融入在夕阳黄昏的暗光中。
张月雪微微失神，随即摇头一笑，慢步跟在方离身后，他应该还是那个他，不愿轻易认输、不愿轻易放弃的他，对他而言，争，恐怕早就刻进骨中。
韩山忆拿着保温瓶，享受着枸杞的淡淡甜味，看着这些神色各异、纷纷离开的学生，觉得自己的发言应该效果不错，满意点头时，将瓶子放下，拿起了地上另一瓶黑色的饮料。
“还是可口可乐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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