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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江南有花窗

散文|江南有花窗

作者: 君流年 | 来源:发表于2022-01-04 23:57 被阅读0次
    君流年于苏州博物馆

    东门吹风朗读

    窗,房子与外面空间相望又相隔的巧饰,或是一户人家与外界相通又俨然自带私密性的隔断。无论从采光、通风、建筑美学甚至哲学意义上来讲,窗都是人们智慧的结晶和审美情趣的体现。而江南的花窗如一阕古老的诗词,斜穿点点花枝疏影,静沐皎皎月华,伴卿经年!

    花窗的美妙和雅趣在江南,各城市各家名园林的廊亭隔断,花轩水榭,粉墙门洞间各种花式繁复,精巧别致的花窗自不必说。而我私以为古镇寻常人家院墙上的青瓦花窗与枕河茶蕼木楼上一字半开的木质花窗最为雅致漂亮。那是一种脱离了文人意趣有意造境之外的凡尘俗世之美,一种带有烟火气息的城市最质朴的底色,由花窗传递,又经花窗抵达!

    不论四季冷暖,你来江南,薄雾轻笼的早晨,人们和清爽略带花香的空气一起醒来。安静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透过粉白院墙上一些梅花海棠型黛色的青瓦花窗,古镇人家的日常影影绰绰又一览无余。花窗,隔断的是空间,隔不断的是软语轻言和一些光景片段。夕阳浅映的黄昏,你若是从远方风尘仆仆地赶来,古镇人家从花窗里弥散开来的饭菜香和阿婆阿爹唤“囡囡”回家吃饭的声响,一定会让远道而来的人有家的归属感。花窗,隔开的是游人身上的轻尘,隔不开的是归心的宁静!

    正是隆冬,江南初雪,你坐在古运河码头的茶亭里,茶烟氤氲中梅兰竹菊的轩窗映着雪光,室外恰是“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的开阔和渺茫!一排窗,轻易就隔开了冷暖;一扇窗,轻易就贯穿了古今;一扉窗,轻易就洞悉了时光流逝中的规则和秩序。你在茶香里打开人体感官的触角,透过窗去感知、欣赏、冥想、领悟。这其间种种困惑、明朗、交织、梳理皆在一窗的领地里打开、完成。这样独属于自己花窗之下方寸之间的情感交流是与自己的沟通,真正是妙不可言的静谧私享辰光!

    岁月流逝,不觉春光已深,你坐在不很热闹的一家面馆里,江南的早茶一碗浇头丰富的汤面最是惬意暖胃又饱腹不过了。几何线条图案的木质花窗半开着,微醺的暖风流动,人心里也漾着柔软!最会享受慢生活的店家在窗外的庭院里种一架霞烟灿烂的紫藤,又栽半墙蝶舞翩跹粉红泡泡一样的蔷薇花。花香漫窗而来,新绿绕窗而入,满眼满心的一蓬春景如诗如画,恰似“小院闲窗春已深”!只不过这窗里窗外没有诗人的寂寞浅愁,都是赏花吃早茶的俗世红尘之人!

    时光荏苒,转眼已在初夏,园林或公园的廊亭间闲坐,临窗,那些秀雅巧致得不像话的窗,有风有荷,是哪个园林呢?苏州的拙政园、杭州的曲院风荷还是扬州的瘦西湖?都去吧,夏天的炎热最是要一窗清泓碧水之上的荷花莲叶来消散!因为有窗,才得移步换景;因为有窗,才得四面风来八方花开;因为有窗,眼前景又延伸至心中情!“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围坐亭中,把盏对饮,透窗望去,莲花开合,人虽囿于小小一亭,然花窗漏影,天地湖面皆在眼前皆存心中又过窗飞扬开来,怎一个恣意洒脱、逸趣天成啊!此时,窗为框,禁锢人的肉身;窗又是桥梁,敞开人的心扉和胸怀。什么失意,什么惆怅,什么江湖庙堂,都丢开了去!云在窗前舒卷,碧波在窗下荡漾,多少窗里窗外事,都付与笑谈中!

    光阴如绣,季节之针又织景至秋,窗外的植物脱离夏的炙烤,回归成熟和清凉。碧翠、火红、金黄,你居家,双眸不自觉地随着阳光透过花窗斑驳着最缤纷的影。依窗而立的人啊,是否也会遥想时光深处,这窗影叠迭着怎样的故事呢!有时秋雨来敲窗,芭蕉丛间,石榴枝上,你又听到了谁的低吟浅唱!有时星月晶亮,花窗的轮廓分明,你退在窗内,可有人影成双!此时,这扇花窗是神奇又通灵的,似乎通向清梦星河,人要跟着去不可知之处。可窗内灯火婉婉,眉眼弯弯的人儿鲜活可亲,还想着云天之外的神仙境吗,哪里啊,还是这人间烟火气息里,最踏实最温暖!

    江南的春夏秋冬从花窗里流转,有的人有的故事一直都在反复传唱,不知落在哪一扇门窗后面了,温酒煮茶,有着最质朴的模样。有的心思有的念想也永远消失殆尽,不知道流失在哪树花影丛间了。我们在花窗的开合间惊艳感叹,惊艳那些窗棱奇巧精妙的形状、材质、意境、文化。我们又感叹花窗上那些吹过的风,飘散的雨,影印的枝叶和人间世事沧桑。到底一扇花窗在江南的院院落落,都诉说着什么,展示着什么,掩藏着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如果可以,我愿在江南的花窗间行走流连,把那些线条、图案所表达的语言记录下来,带着这些吉祥、祝福去尝试揣摩这些极致的诗意背后默默流淌的日常美学价值和潜藏的哲学意义!如果可以,我愿是这花窗上的一角青瓦一段木香,融于此窗,合于窗景,在这四季分明的江南,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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