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淫雨霏霏的黄梅时节,贺季山和江蓉夫妇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分离是那样的猝不及防,临行前,小蒙抱着奶奶不肯撒手,奶奶,奶奶,你们为什么要回东北啊,你们不要小蒙了吗?
陈星看着泪如雨下的婆婆,拉开小蒙。爷爷奶奶为了带你,离开东北老家好多年了,这里的梅雨他们一直不适应,也该让他们回去享享清福了。
当白发苍苍的父母背影渐渐消失时,贺简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唯恐女儿发现他已经红了的眼睛。哼,说什么不适应黄梅雨,不就是不想跟我这个儿子呆在一起吗?憋在心里一整夜的这句话,贺简很想临行前甩给父母,几次要脱口而出,几次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老夫妻俩的离去,对一家三口的生活还是有一定影响的。陈星和贺简明显忙碌了起来,单就一个做饭,就够他们忙活的了。买菜做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一顿饭做下来累得够呛,还要遭小蒙嫌弃,你们做的这叫菜吗,比我爷爷的手艺相差太多了。
小蒙高中住校,贺简跟陈星更不适应了,家里冷清了很多。陈星自嘲说,贺简,我们现在可不就成了空巢老人?
这话一说完,夫妻俩心里都一惊:空巢老人?真正的空巢老人可不是他们啊!
跟江蓉贺季山的电话基本一个星期通一次,拨打电话的往往是陈星,贺简在一旁听着,很少主动搭话。电话里老夫妻俩总说他们过得很好,小区里的一些老邻居还在,大家相处得不错,让他们放心。
冬至前一天半夜,熟睡中的贺简被自己手机震动的声音惊醒,拿起一看,是父亲贺季山的电话。
“贺简,你们明天赶快回来,你妈快不行了!”电话中贺季山沉重地说。
“什么?什么叫做我妈不行了?”贺简大声问。
陈星也被惊醒了,一把揪住贺简的睡衣。
“一切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一家三口乘飞机飞到市区机场,从机场打了出租车直奔江蓉住的医院。见到病床上吊着水的江蓉,贺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年前的母亲虽然头发花白,但是身体健康,腰不驼眼不花的,现在这是什么模样?眼窝凹陷,皮肤蜡黄干瘪,整个人已经脱形了。
贺季山看儿子儿媳孙女眼睛里都噙着泪水,老伴还在昏迷中,把一家三口叫了出来。
原来小蒙中考前夕,江蓉咳嗽了好几天。每年黄梅雨季来临的时候,江蓉都会咳嗽,一直以为是对江南天气的不适应。可是这次咳嗽了好长时间,陈星也一直催婆婆去医院看看,后来是去看了,回来后老夫妻俩告诉他们就是普通感冒,没什么。
其实后来经过检查,医生确诊是肺癌,已经到了晚期。老夫妻俩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决定暂时瞒住儿子儿媳,等到小蒙中考结束,就回东北老家。江蓉说她不想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躺在病床上,她希望在东北老家,在自己的家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贺季山说,之前一直是中医治疗的,开始病情还是比较稳定的,但最近咯血了,还出现晕厥的现象,人也瘦得不像样了,才住进医院。江蓉住院前反复交代,不要做手术,不要化疗。
贺简泣不成声。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把我当什么?”
病房里的江蓉醒了过来,听到门外的声音,挣扎着叫道:“贺简......贺简.......”病房里的其他看护人员立即到门外把他们叫了进去。
“妈!”“奶奶!”
陈星和小蒙拉住江蓉的手,眼里含着泪。
“乖......你们.......来啦!”
见贺简站在一旁,江蓉微微抬起手,伸向贺简。
“贺简......到妈妈........这里来........”
贺简走过去,一把抓住母亲的手。
多少年了,母亲的手有多少年没有抓过了,记忆中母亲的手那样柔软,那样温暖。走过了这么多的岁月,重又抓起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已经变得冰凉、干枯。
“妈,妈,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贺简五内俱焚,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贺简......我的儿子.......妈妈对不起你.......”说到这里,江蓉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休息一下,不要着急说话,儿子回来了,有时间慢慢说......”贺季山劝说江蓉。
江蓉闭上眼睛休息了几秒钟,摆了一下手,接着说。
"让我说......儿子啊......妈妈知道......过去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却一直......却一直.......妈妈对不起你,伤害了你......."
贺简拉起母亲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妈,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人生的所有重要的事情你都没有缺席,你还帮我们带大了小蒙!要说对不起,是儿子对不起你们,没有体会到你们二老的心!”
......
江蓉去世后,征得父亲的同意,贺简把贺易的骨灰盒和母亲的骨灰盒一起带到了江南,安葬在风景极好的墓园里,方便他们祭拜。
贺季山随贺简一起回到江南,依旧住在之前的房子里,只是不再像先前那样分着吃饭,而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完饭了。周末的时候,贺简会带着父亲钓钓鱼,或是到周边去走走,他不想再错失亲情了,一定要给父亲一个幸福的晚年!(完)
奇帆齐微课 22年度年度营第123篇,1749,计20023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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