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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水(11)手足

沧浪水(11)手足

作者: 田二222 | 来源:发表于2022-11-25 06:02 被阅读0次

            包间打扫得很干净,没有装修,墙上挂了几件渔具。因是都韦请客,姬谦不肯坐主位。三人稍微歉让一下,都韦请王莉莉坐了主位。王莉莉一如往日,不苟言笑,端起小酒盅说:我平常不太喝酒,今天要喝二杯,一杯敬姬书记,一杯谢谢都县长。都县长,以往多有得罪,还请你海涵呵。都韦笑道:王主任,你事事亲历亲为,就不怕辛苦?王莉莉说:我这人呢,一生要强,到头来不过如此,以后就不管他们闲事了。姬谦恍若梦中,今生今世竟还会与老特务坐一桌吃酒。熊国华在三人身后绕着斟酒,王莉莉对他说:你们全家一起敬敬姬书记。熊国华过去领小孩过来,白珊珊没有起身。姬谦摸摸小孩的头问:叫什么名字呀?小孩答道:熊宝宝。姬谦又问:大名叫啥?小孩说:熊宝宝。熊国华站身后说道:叫熊立。姬谦看看小孩也不傻,回答问题怎么一头雾水?熊立起来象个什么东东?王莉莉说:熊立被国华惯坏了,从小调皮。熊国华敬完酒,姬谦见白珊珊端着酒杯走过来,以为敬他酒,忙自斟一盅站起来,不想白珊珊绕过他,又敬了都韦。姬谦很无趣,刚坐下,只听珊珊在他背后说:现在才想起问儿子名字,虚伪!姬谦差点晕过去,这分明是给自己上眼药,还不能当众反击,只得独自喝了一盅。真是:可怜风月债难酬。

            办完熊家的事,转眼就到年底,因匡家遇到件大事,姬谦全家回老家南望过年。匡敏父亲兄弟五人,老二老三迫于当时形势与地主成分的父母划清了界线。匡敏父亲去世二人也没回来,因而彻底断绝往来。匡敏大伯母承芳为匡家隐藏了公公留下的一笔财产,现在形势变了,想拿出来五兄弟平分。匡敏大伯大度,还是那句话,兄弟如手足,打断骨头连着筋。那边厢二兄弟也有回老家看看的意思。匡敏态度十分消极。姬谦劝她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承芳不仅为匡家隐藏了一笔财富,也为承家做了同样事。姬谦匡敏到家那天晚上二嫂就拿出来给他俩看,那是五根金条。承茵父亲去世前交代承芳,老太婆偏心,到时候不必告诉她,十根金条姐妹俩平分。金条上刻着繁体字:黄金  天行宝  壹辆。见匡敏拿手里掂掂,二嫂说:这叫小黄鱼,一斤重的叫大黄鱼。我们姬家早年家道中落,没有这些宿货,这五根金条,我想,给三个小子每人一根,匡敏一根,大嫂一根,大家存个留念。匡敏不肯要,说:匡家不是有吗?二嫂笑道:你爷爷只留下七根金条,他的眼光不如我父亲,看不穿,平日里省吃俭用,路上看见一坨狗屎都铲家去肥田,一有余钱就置田,到头来,成了南望最大的地主。你爷爷虽然郁闷得十几年不说一句话,心里却明镜似的,他没有把东西交给儿子,只信任大儿媳。大姐把金条藏在灶头、墙脚、茅坑底下,硬是熬住几十年没向一人漏露一丝儿口风。你四位伯伯商量好了,七根金条七兄妹每家一根。你已经出嫁,照规矩,那根金条该给匡超。一根金条,你说它值钱吧,也就值五六百块,你说它不值钱,在乡下可砌二间楼房呢。你几位伯伯全是大知识分子,不缺那根金条,大姐拿它做引子把他们招回家,自家人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二嫂唠唠叨叨与匡敏说了半天话,目的无非想缓解匡敏对二伯三伯的抵触情绪。二伯三伯四伯回来了好几天,四兄弟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开了,他们在外头遭的罪,比你们还多呢。匡敏大姑姑的态度也变了,开头把老二老三骂个狗血喷头,见二人在父母和弟弟坟前默默落泪,心也软了,交代,到此为止,以后大家不再提它。所有这一切都无法摧生匡敏对二伯三伯的亲情感,她甚至不确定是否见过他们,匡敏早已把他们在记忆中删除。

            大年初一,姬家在南望街上请客,承芳还不放心,一早过来找匡敏说话。她进门就告诉大家一件稀奇事,老三的闺女匡捷竟是姬谦的学生,她七九年考入农学院,长得很像匡敏。那时,姬谦已在郊县挂职当副书记,不负责系里招生等具体业务了。之后回校讲课,来去匆匆,很少与学生互动,对匡捷没一点印象。承芳说:外人晓得了羞不羞人?我已交代匡捷不要和谁说,你们见了面也要装做很熟悉。

            吃完汤团,姬谦和匡敏带着女儿去丁家拜年。这是多年惯例了,只要姬谦回老家过年,都会先去丁家拜个年。丁母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给圆圆,女儿不怕陌生,举着红包,牵着丁母的手就往后面走。五人在后厅边晒太阳边围着小桌剥花生,吃糖果,吃茶,磕瓜子,说闲话。丁父丁母已退休闲居在家多年,二人苍老了好多,特别是丁母,头发已经花白。她说:我一看见穿黄皮的警察就心惊肉跳,听到警笛声就会浑身发震,都象是来抓我家文文的。说起文文,姬谦沉默了。其实,他已经掌握了文文的一切行踪,但文文逃去的地方实在敏感,安排去的地方又是世界情报中心,那里暗涛汹涌。一切都在进行时,他只能咬紧牙关,不敢透露半点风声,包括匡敏。要不然,一不小心将前功尽弃。

            姬谦和匡敏回家,匡家四兄弟已到了,七个人五副眼镜,马一帖正陪着说话,给他们一一做了相互介绍。二伯是军事学院的一级教授,二伯母是财经学院副院长。三伯刚退职,三伯母已经退休,老家湖州人,还能说一囗流利的家乡话。匡捷很活泼,模仿母亲的湖州话与大家攀谈,在学校,她经常看见小婶婶带着圆圆在校园玩耍,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害得我认得姬老师,姬老师不认得我。姬谦见二伯三伯听了仍有些尴尬,朝匡捷挤挤眼,提醒她别忘了大伯母的忠告。

            匡捷拉着圆圆的手,跟匡敏刚出去,闵家大姑姑带着三个儿子到了。兄弟仨提了一箱茅台和五盒武夷岩茶进来,茅台酒送给赵阳,茶叶送给姬谦。马一帖笑道:今天姬谦只请长辈,你们三兄弟来凑啥热闹?大姑姑笑道:你当表叔的,新年新岁要下遂客令?是我叫他们一起来的,亲戚不走动,会生疏。马一帖与闵家人走得近,晓得大表姐心思。闵家小叔叔是部队的高干,又听说二弟媳娘家有很深很大的背景,而自家老大闵见慧,从部队副团级转业回来,只做了个县人事局的副局长,老二老三还在原地踏步,做母亲的很没面子。姬谦现在蒸蒸日上,与县委任书记私交甚笃,高干不如现官,三兄弟的进步还要姬谦关照。

            大姑姑没讲仨儿子的事,而说起了匡六妹的疙瘩事。前年,向荣经公社推荐,考取了县税务局招聘干部,分到隔壁乡税务所工作。向荣身份变了,以为蓓蓓母亲会松口了,便再请人上张家门说情。不想,匡六妹横竖不答应,又没完没了把他祖宗八代数落一遍。向荣很无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蓓蓓调到身边,马上领了证,七个月就生出个大胖儿子。大姑姑说:我看向荣人不差,我家六妹,一根老牛筋,蒸不熟,煮不烂,眼皮子还浅,不识人。前几天,经过匡家长辈们酝酿,借姬家请客,把向荣蓓蓓一同叫来,大姑姑会来事,由她唱主角劝和,如再不成,今后就不管了。在匡敏眼里,姬谦有教唆向荣的重大嫌疑,姬谦本来想回避,残局留给女人们收拾,趁小姑姑和向荣还没到,便邀请伯伯们参观夏公纪念馆。

            姬谦领了一群人走到二进院里,见圆圆满脸泪水站在院子当中,匡敏站一旁看手表,匡捷也朝他挤挤眼。圆圆一见父亲,一脸委屈瞬间变成满腔愤怒,她双眼怒瞪,左手叉腰,右手指向父亲喊道:姬谦,你老婆打我!一群人一齐大笑。物以稀为贵,人以殊为荣。姬谦那一代只有兄弟没有姐妹,下一代,吴州大嫂生四个儿子,二嫂生三个儿子,堂嫂生了五个儿子。三位嫂子每常哀叹,照我家样子,世上男人不全要打光棍?时隔六十多年姬家才有圆圆这么个千金宝贝,姬家人人都宠她。圆圆长得实在逗人心动,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咯咯一笑,既憨态又灵动,活像个玉娃娃。刚才,匡敏和匡捷在前院说话,屋沿下晒着九双芦花靴筒,圆圆皮鞋穿在蒲鞋里,拖着蒲鞋玩耍,一转眼,九双靴筒七双到了井里。幸亏院里有二口老井,否则今天用水都成问题。匡敏避开众人,把圆圆带到后院,与她讲明道理,叫她认了错,让她摊开手掌,用竹尺打她七记手心,罚她静站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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