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废品回来路上路过一西瓜摊,摊主是位精瘦的老者,短袖白衬衫外露出两条枯干的手臂,薄薄无光泽的黑皮肤裹着蚯蚓似的筋络和骨头。
瓜放进称盘里,右手颤颤巍巍提着称绳,想让托着瓜的称盘脱离三轮车,老者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称盘上下抖颤以致于左手挪不动称砣。称杆还在高高翘着时老者报出重量:十斤。
我买东西是从不看称,看到称杆高高翘起便知道老人的实在。递上卖废品的五十元钱,卖瓜翁上下翻转还算整齐的绿钞票,仔细瞧看确认是真钞票后才给我着零钱。我心忽然有点酸,五十元钱对于老者也许是很大的数字。
来了位买瓜的顾客,为不让卖瓜翁找错钱,从不好事的我主动帮他吆喝:一元一斤,很甜的。
回家跟妻闲聊说起卖瓜翁的情形,妻也感慨地说,她现也在年纪很大的人那买菜。
在此以前我偶而买菜,回家总免不了被妻奚落一番。不是说菜没还价买贵了就是菜品不好没亲自仔细挑选被菜农骗了。
我则跟她解释,卖菜者是年龄很大的老头或是老妪。满脸的褶皱真的能让叮在脸上的蚊子窒息而死,颤抖地伸出来的手,皲裂的手纹如干涸的田地,不忍睹视。纵使卖菜短斤少两也是家里有难处才出来赚些蝇头小利。哪像城里如此年龄的人早已是堂前品茶屋里戏孙,颐享天年。
精明一世的父亲不甘心晚年眼盲,心里总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常劝我不能过于善良,太善是我处事的弱点,他不放心。其实无欲则刚、无欲则善,如今世风颠倒对错。
要说大善人,杨绛是其一。前几天满一百零四岁,此乃善者有其福。刚看完她一篇文章《镜中人》:我曾用过一个很丑的老妈子,姓郭。钱钟书曾说对丑人多看一眼是对丑人的残酷。我却认为对郭妈多看一眼是对自己的残酷。她第一次来我家,我吓得赶忙躲开。她丑得太可怕了:梭子脸,中间宽,两头窄,两块高颧骨夹着小尖鼻子,一双肿眼泡;麻皮,皮色是刚脱了痂的嫩肉色;嘴唇厚而红润,也许因为有些紧张,还吐着半个舌尖;清汤挂面式的头发,很长,梳得光光润润,水淋淋地贴在面颊两侧,好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
我极喜欢这段描写,恐怕再也没人能写出这样丑像的人,郭妈的丑可与雨果《巴黎圣母院》中敲钟人伽西莫多有得一比。郭妈因为丑丈夫休了她,因为母亲丑儿子也不常来看她。如此悲惨的郭妈每个月还会寄去两倍工资的钱给儿子,那多出的一倍工资是郭妈买菜少买多报的“篮口”,还隔三差五逼着杨绛加工钱,不加就给脸色主人看。
文中写道:“她在我家做了十一年,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她。”杨绛何等的善良,我做不到。
2015.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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