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挤出了520档期，把《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看了。
超级英雄们在“拯救世界、舍我其谁；涤荡群魔，唯我独尊”的主题思想下表现中规中矩，除了班纳博士之于绿巨人的一点内心龃龉体现出人性里对恐惧的本能反映与反差谐趣，其他方面乏善可陈，太多的人物角色与故事线索的交织杂糅，让每个角色的闪现都显得浮光掠影、意犹未尽，让每个线索都显得千头万绪、应接不暇，丝毫没有延展其内涵深度的空间。
反而是更多的内心独白，留给了强壮的迷一般的紫色男子——我们千呼万唤的终极反派：灭霸。这个角色给我的感觉是冷酷，但并不残暴。冷酷是因为他要执行的使命在他信仰里至高无上，必须一丝不苟，必须大义凛然，必须万钧雷霆；然而他并不残暴，他并不以杀戮为乐趣，相反把杀戮作为一种救赎与献祭，救赎生命的自我膨胀，献祭宇宙的无私供养。他的哲学非常质朴：万事有度，万物有定，不能无限繁衍，在保护宇宙资源的有限性的时候，尽可能兼顾生物的多样性。所以他的杀戮也是有度的，灭渡一半，留存一半，这颇像是圣经大洪水里记载的诺亚方舟——我的救渡有我的原则，所以的生物只带走一只，用以为这个世界留存火种、薪火相传。因此灭霸挑起的争夺无限宝石的战争，实在是一场拯救宇宙有限资源的战争。
面对这样的敌人，超级英雄们除却失去至亲挚爱的私仇之外，没有更多的理由去宣泄他们的超能，因此在灵魂深处，他们也许也自觉理亏吧。
电影在一种非常灰败黯淡的气格中，黯然收场：灭霸的响指带来的灾难并不是天崩地裂，反而是灰飞烟灭的寂静与安宁，那些离开的人们似乎并没有太多痛苦。这到底是一种残忍，还是一种慈悲。又或，都有罢。《心经》有云：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这场战争并不刻意去存活谁，也并不刻意去灭渡谁；这场灾难并不肮脏，也说不上干净；这次劫难过后生命暂停衍增，但希望也未曾消减。
电影散场，思绪却被翻腾起来。
首先来说：作为人类个体，我们应该如何面对和应对宏大的历史事件？个人以为：在宏大的历史事件中，无论是人为推动的，还是神力创造的，个体的存在都如同草芥，并不存在所谓的蝴蝶效应，你拼尽全力也难撼动历史车轮于万一，遑论挥动一下翅膀，大概率事件几乎就是必然结果。我们能表现出的不同，唯有面对它来临时的态度，别无其他。在宏大的事件中，往往没有是非善恶，只有冷酷的平衡。因为基于人类视角——“我们”的是非善恶，在宇宙的自我代谢中，微不足道，无关宏旨，就像是我们不会在意我们身体里每一种细菌或者寄生虫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如果它们有的话）。在无限辽远和绵延的宇宙中，人类穷尽心思自证的一切存在与意义，都沦为幻象与虚无。
在上述前提下，我们再超脱一点，再来探讨一下宏大事件中的善恶。忽然想到佛家的另一句话：性空幻有。宇宙的存在以及宇宙中所有一切所在的存在，都是没有自性、没有恒常，他们本就不执着、不依赖、不住于某一宗信仰而自我圆满，只是因缘际会，巧合在一起，以万千相幻化于世人眼中，一切缘起于无恒常，一切也寂灭于无恒常。缘起缘灭，并不依循着人类的情感归属或者道德审判，而在我们看来，这一切寂灭都假他人之手来完成，于是那个执刀者，便成了“恶”的化身。
我们从未见过一桩凶杀案上，法官会去审判一柄匕首，或者一把枪支。在漫威宇宙的寂灭里，宇宙的自我代谢和出清，选择的方式也是无恒常的，或许可以采用宇宙坍塌的不可抗力，在不可抗力面前，人类甘于归寂。我们回溯到《复联3》里，宇宙恰恰选择了一个执刀者——灭霸，让他来完成宇宙的平衡。于是超级英雄们似乎找到了情感恐惧的宣泄点，联合起来对抗宇宙的“刀子”——灭霸。这让一场史诗级的对决，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理亏和勉强，有那么一点点的苍白和荒诞。
最后，我们以上面探讨的话题，继续做一点延伸：在“灭霸毁灭宇宙”这个事件命题中，灭霸不是宇宙存续里的黑天鹅，而是灰犀牛。他绝非一个突发的偶然灾愆，而是宇宙自我代谢过程中一个虽掩隐已久、但必然生发的客观结果。宇宙生发之际，需要生命旺盛肆意四溢，于是不需要六颗需要无限宝石在一起相互制约和克制，所以无限宝石爆炸为六块，弥散到宇宙的各个角落，去延绵时、空，去生长力量，去生发现实，去探求心灵，去自证灵魂。此后生命以万千姿态，蓬勃繁衍。而任何生长都有上限，当宇宙本身作为一个机体，它的自组织生长欲望相对于他的自组织应受力过载时，宇宙的自然生态便需要自我出清，自我代谢，自我消弭，自我净化。这是一种自我扬弃，而这种自我扬弃的手段很多：战争、灾难、瘟疫……不一而足。但是在漫威宇宙里，恰好选择了由灭霸来完成这一届自我扬弃。于是灭霸的出现，是以清道夫的姿态。他不问因果，唯尊铁律，残忍出清，冷酷平衡。也许这便是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抱歉，说好了是佛系反思，但道系的这句话，确实太应景了）。
灭霸的道理非常朴素，所有的英雄心知肚明，但感上无法接受。这个世界在自己的逻辑下诞生和创造的“秩序”和“道德”，不允许无端的屠戮存在，但显然“秩序”和“道德”也无力制衡生命的滥生。如果滥杀是一种罪愆，那么滥生何尝不是？超级英雄们维系的“秩序”和“道德”，早已让这个宇宙“失序”、“失德”。因而与其说超级英雄们是在同一个宇宙屠夫作战，不啻说更在于自己内心的纠结于挣扎作战：败，宇宙半死，胜。宇宙慢死。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甚至从终极意义上说没有正义的无限战争。因为，整个战争，没有赢家。
无论是劫后余生，还是灰飞烟灭，每个英雄或者凡人，都无从解答，无力面对。
我们为谁而战？？？
我们为何而战？？？
看似“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的众生毁灭，秉持的确是“不舍众生、不住涅槃”的任性慈悲。
生存，还是毁灭？
生存，即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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