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安妮与薇
02 时光错了位
陈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出餐厅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竟把杂志也带了出来,像做贼似的,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下午拍广告,陈曦要去跟场,却是心不在焉的。先是将模特A的服装换成了模特B,接着又在摄影师的机器上倒翻了咖啡,最后叹了口气,干脆放下手头的事,去泡了杯茶。
茶是干干净净的茶— —九十度的纯白开水泡上几片薄荷叶。
她一直喜欢这样喝,简简单单,不浓不淡。
其实也说不上喜欢,更像是习惯,深入到骨子里去了。
当年上学的时候,学校里还没有装热水炉,喝水都靠自备。同班的同学每人都会随身带一个水杯装水喝,唯独她没有,一整天下来,口干的都裂开了,又上火,渐渐竟渗出血来,一舔,生疼。
其实不是买不起,是母亲压根没有想起她来,她很多时候都想不起她来。
还是罗翊发现了,取出自己的水壶,她抱着咚咚咚一口气就喝完了。
那时候他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叫:“陈曦,你慢点喝,会呛着!”结果她真的呛着了,咳个不停,只觉得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其实罗翊的水壶也不大,那种老式的军用水壶,最外面的一层绿漆早就被磨得发乌发亮,壶身上被人用小刀划出一个大大的罗字,罗字的最后一笔划得格外长,格外的用力,凌厉的像是要破体而出。
她曾偷偷就着那罗字的后面同样用小刀刻了个小小的曦字,却不敢用力,“罗翊,陈曦”,生怕被他发现了似的,可又不舍得不用力。
那时候罗翊借住在他舅舅家,和她们家是邻居,一直到她初中毕业搬家,两家才断了联系。
有一次公司放假回家,竟遇着了罗翊的舅妈,两人闲话的时候,意外地听到她提起罗翊,说小时候也没见他那么爱喝水,那几年啊,天天大早上起来烧水,问他作什么,说是带去学校喝,说要给他换个新水壶吧,怎么也不肯,就那样一个破水壶竟用了那么多年,宝贝似的。
她笑,仿佛鼻尖还闻得到那年淡淡的薄荷香气。
手里的那杯茶温温的,已经有些发凉了。她将杂志从包里又拿出来,左右端详,只觉得仿佛是时光错了位,这个英俊挺拔到精致的男人真的是她记忆里的罗翊?
可是明明是他,那样的眉,那样的眼,曾多少次在梦中描摹,她怎会认错?
全铜版纸的线装杂志,说不出的豪华,封面做的很精美,衬得人眉目分明,英俊不凡。
以前没觉得罗翊长得英俊,顶多算是好看,人又瘦,一双眼睛却分外凌厉,嵌在那样单薄的脸上,总有几分不羁与狂妄。
狂妄?那时候的他何止是狂妄,他简直是混世小霸王!大院里的小孩都怕他,大人们提起他来就要连连摇头,咬牙切齿的:“罗翊呀,唉!”
陈曦手指摸到下面的一行字,国际知名律师?
原来他已经长成如此优秀的男人!
真不知道大院里的那些老人们看到今时今日的罗翊,会不会惊得把眼睛都跌掉?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杂志,陈曦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听到周安安嬉笑的声音:“看哪个帅哥呢,这么入神?”一语未毕,眼睛已经瞥向封面,自个儿接道:“我去,还真是帅哥呀!”
周安安一副挖到宝儿的表情,开玩笑道:“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老实交代,你们俩什么关系?”
陈曦傻笑道:“你瞎说什么呢!”
周安安可没那好糊弄,双手掐腰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儿,俨然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少来,今天一下午你盯着杂志发呆的次数至少不下七八次,说你俩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陈曦喝一口水,仿佛是被呛住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周安安像是抓住她口中的漏处,八卦的积极性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了,兴致勃勃的:“是谁?前任?蓝颜?还是暗恋……该不会……”周安安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初恋吧?”
陈曦整个人突然像触电了一样,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周安安呀了一声,嘴张的几乎要吞下一个鸡蛋,活像是做贼一样:“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
陈曦笑着看她:“当然.…..不是,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周安安“切”了一声,奇怪道:“你初恋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陈曦被她缠的没办法,恰巧有电话进来,陈曦松下一口气,指着屏幕上“苏明哲”三个字,道:“姐姐,老板电话!”
“陈曦。”富有磁性的男性低沉嗓音。
陈曦像是捞到救命稻草,声音中不知不觉带了点欣喜:“苏总。”
“收拾一下,跟我去见客户。”
“啊`?”陈曦有点发懵,见客户这种事情不是市场部的事情吗,怎么会让她一个搞设计的去见客户?
不过平时也有设计人员和客户直接沟通,想到这一层陈曦也没多问。
“十分钟后在大楼门口等我。”苏明哲说。
“好。”
苏明哲果然守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准时出现在大楼门口。
陈曦朝那辆黑色的帕萨科看过去,此时驾驶位子的车窗被摇下来,一个带着英式复古墨镜的男人看过来。透过两片咖啡色的镜片,陈曦明显看到对方眉毛不着痕迹的扭了扭。
她不自在的拽了拽有些过短的裙角,有些尴尬的说:“临时找同事换的,是不是很奇怪?”
衣服确实是临时换的,陈曦今天穿的是件牛仔裤,脚上登的是双帆布鞋,要多随便有多随便,周安安说什么也不让她走,说什么一身好看的着装是对客户最基本的尊重,没办法,可怜她一个搞设计的对职场礼仪没一点概念,只好临时找同事阿美借了一套裙子穿,奈何阿美身材同陈曦属一个级别,个子却委实矮了一大截。
陈曦腿本就长,而裙子只到大腿部分的三分之一处,属于遮住臀部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浮的程度,加上小西装的搭配,显得干练而不失性感。
但是陈曦牛仔长裤帆布鞋穿习惯了,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不安的看着苏明哲,尴尬道:“要不,我去换回来吧!”
苏明哲倒是第一次见陈曦的这种打扮,像是颇感兴趣的,笑道:“不用,很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陈曦更加尴尬了,只觉得此刻两颊发热,赶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却是正襟危坐,身子挺得像是在站军姿,突然就听见苏明哲轻笑的声音:“不用紧张,不是很难缠的客户。”
他道:“即便是打仗,不也有亚里斯王子在吗?”
陈曦愣了一下,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
亚里斯王子是苏明哲大学时期众所周知的外号,像她们这样的小师妹提起他来无不一脸神往的“啊,那个亚里斯!”
可惜陈曦上大学的时候苏明哲已经大四,整天要忙着毕业论文,又和别人合伙开了公司,基本不在学校出现,所以陈曦并没有真正见过亚里斯王子的真面目。
真正见到他已经是大学毕业的时候了,当时她在一家小公司里做实习生,偏偏父亲被查出直肠癌,生活像被狂风肆虐过一样,后来经朋友介绍换了公司,没想到就是苏明哲的那家公司。
苏明哲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腿上,道:“车里开着冷气,小心着凉。”
他自然而然的避开陈曦的尴尬,另陈曦很是感动,她脑海里有些东西一闪而过,突然心里柔软了一下,整个人便轻松许多。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高高在上总裁也会开这种玩笑,陈曦不由笑道:“谢谢师哥!”
苏明哲笑了一声,扭头看着她,左手将墨镜向上斜挑过眼角,扬头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不无可惜的说道:“漂亮是漂亮,可惜不适合今天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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