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是自身对于生活的体悟,幸存是旁观者对于看似不幸者的悲悯。命运善妒,所以有所轮回,活着的力量来自忍受,关于幸福,还是自己的体悟罢了。”
一、
四十年代。
福贵少爷在赌场里,人人都得卖个面子,唱的皮影戏是少爷的一时兴起:奴和潘郎宵宿久,宵宿久,象牙床上任你游。
福贵少爷一开嗓子,那得是满堂的喝彩声,不管你现在赌到了什么程度,你都得停下来,先卖了福贵少爷的这个面子再说。
福贵少爷回家的轿子都是人,一个看起来粗壮的妇女,把白布搭在背上,福贵少爷随即爬上来。
少爷回家,老父亲又开骂,少爷一点都不往心上去,毕竟没有老王八蛋哪来的小王八蛋?我跟谁学好去。老子没做好样子,凭什么来教育儿子,反正吃的都是祖上留下来的本。
回房之后,妻子家珍不让他赌了,不听,所以家珍带着孩子走了:“我想明白了,你也改不了,我也不想跟你过了。”
老婆孩子走的那天,福贵少爷把祖上留下来的那房子,给赌进去了,输给了龙二,那个他看不起的皮影班主。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完了。
老地主再败家也懂得人情道理:“赌债也是债,自古以来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淡定的处理完公事,然后就是处理自家的私事了:“小王八蛋,起来,我杀了他。我敲了他,我剁了他,我饶不了他。”
福贵把他爹给活活气死了啊。
他再也雇不起人了,只能一个人拉着板车,住到了一个破落的房间,和母亲一起,日子过的实在太苦。
二、
要不怎么说娶了家珍是福贵的福分呢,这个时候家珍给回来了,带着女儿,拉着儿子,急慌的从大街上跑回来的福贵看见了老婆孩子,扯下帽子就憨憨的笑了起来。
“不赌好,不赌好,我后来再没赌过,下辈子也不赌了。”要不是因为知道他再也不赌了,家珍也不会回来啊。
晚上夫妻两个人躺在炕上,福贵说这一年多,家珍住在娘家,生有庆,他都知道,就是没脸去看她。家珍听罢,淡淡的说就想回来跟福贵过个安生日子。
老婆孩子回来了,福贵想,日子不能过的这么窝囊了,他得想办法多挣点钱,上有老下有小的,他现在可以顶梁柱啊。
又去了那间熟悉的房子,他只能找龙二借点钱了,他再也不是福贵少爷了,他就是福贵。龙二没给他钱,给了他那箱皮影,靠手艺挣点钱,终归是个长久计。
1949年,国共内战时期,国民党部队处于溃败阶段,和春生一起在邻乡唱戏的时候被国民党抓了壮丁。
“我可得活着回去,老婆孩子比什么都好。”地主家的败家子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活着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满足了。
即使是在军队里,福贵也拿着他的皮影箱:“这是借人家的,得还,以后就指着它养家。”地主家的败家子,最基本的诚信还是知道的。
他和春生能在这部队里活着回去,多亏碰到了老全,其实军队里的人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人啊,被强制性的抓了壮丁,或许接下来就是送死。
“老全,我跟春生真有运气,碰上你这么一个好人,一路上照顾我们。”
“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啊,再说了,我们不是老乡吗。”
可老全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福贵是亲眼看着他咽气的啊。
俘虏了,就能回家了,还能发路费,家里人都不知道,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在茫茫的大雪当中,福贵和春生逐渐被拥上来的人包围,原来是解放军啊。
春生说:“福贵,咱们可得活着回去啊。”
他参加解放军,开汽车去了,往南边走,福贵不行,他恋家,他得赶回去,看看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福贵终于回家了,但是却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好好的凤霞也成了也了哑巴。看着劳累的家珍,除了感谢的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
新中国成立,到处都是打倒封建地主的运动,龙二五枪毙命,福贵给吓尿了,这五枪本来应该打在他的身上的。
赶忙的回到家,看家里发的是城镇贫民,这才安心,是啊,没什么能比得上做一个老百姓好了。
1958年,“大跃进”开始,全民大炼钢铁,吃大食堂。
这个时候福贵的皮影戏又出大用处了,他在台上扯着嗓子唱戏,底下的人们干的都格外的有劲。
往共产主义走,还能缺个吃的啊,那段时间,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似乎新闻报道出来的都是事实,人们的生活真的就那样好起来了。
“咱们镇上成立了集体大食堂了,往后肚子饿了,直接去。”多么敞亮的一句话啊。
炼出了一块铁,镇长邀功似的去县里上报,15年赶上英国,超过美国不在话下。呵!这是多么强大的自信啊。
“咱们炼的钢铁啊,能造三颗大炮弹,都他娘的打到台湾去。”
因为凤霞是个哑巴,所以难免的会受到小男孩的欺负,有庆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
“有庆面里放那么些辣子,是为凤霞报仇呢。”
可福贵打他,也不过是害怕了,破坏大食堂就是破坏大跃进,这样的帽子,福贵一家可扣不起啊,所以他只能打儿子。
福贵背着儿子去学校,书包里还放着饺子,父子两个一路上都有说有笑的:“有庆要是听爹的话,咱们的日子就越来越好,咱们家现在也是一只小鸡,鸡养大了就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就变成了羊,羊再养大,就变成牛了,牛以后就是共产主义了,就天天吃饺子,吃肉了。”
早上有庆才去的学校,晚上怎么就被通知有庆被区长的车给撞死了呢,可区长,怎么偏偏是春生呢?
“有庆是你害死的,你欠我们家一条命,你记着。”春生记着呢,记了一辈子。
四、
1966年6月,中国开始了历时十年,影响全国的文化大革命。
福贵的皮影是留不住了:“都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这是典型的四旧。”这可是一场破四旧的运动啊,什么都不说了,烧!
凤霞长大了,到了许婆家的时候,可凤霞是个哑巴,找个好人家不容易,好在碰上了一个能对她知冷知热的好男人。
结婚,怀孕,似乎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生产的那一天,医院里一个老医生都没有,全都是红卫兵小将,家珍的心里很不安,凤霞和别的产妇不一样,凤霞是个哑巴。
请来的妇科权威医生,却因为被馒头噎住而没有办法及时的给凤霞做手术,所以大出血的意外还是夺去了凤霞的生命。
很多年后,那个医生,还是不敢吃馒头。
春生成了走资派,有庆是他心里唯一的疙瘩,他的妻子自杀了,他把自己的存折交给了福贵,可能只有把自己心里的疙瘩解开之后,他才能没什么牵挂的做出些什么决定。
“活着太难了,可是不管怎么着,也得熬着,也得受着。”
“春生,你记着,你还欠我们家一条命呢,你得好好活着。”
春生遇到难处了,不想继续活着了,在所有的人都竭力的想跟他划清界限的时候,家珍却原谅他了呢。
他得好好活着,这样才能抵有庆的命啊,或许从未怪罪,也不过是无法接受。
五、
以后……
凤霞的孩子长大了,买了小鸡放在了那个皮影箱子里养着,孙子问福贵鸡长大了是什么样子,福贵告诉他:“鸡长大了就变成了鹅,鹅长大了就变成了羊,羊长大了就变成了牛,牛以后啊,馒头就长大了,那个时候啊,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而于富贵来说,活着的意志也成为了他的身上不能被夺走的意志。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好多的关于活着。
活着可能会有诸多的苦难,会为不明显的未来忧愁,会对现在的状况束手无策,会有失去,会有挫折,会有困难,会有痛苦和疾病,可是怎么办,还是想继续活下去啊。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不知道要怎么来评述富贵的生活,他的生命过了三分之一的少爷生活,然后用剩下的三分之二来为狂妄无知忏悔赎罪。
优渥的生活使得年轻的他并不晓得苦难是什么样的东西,可是命运这件事情有的时候却是充满了公平之说,命运善妒啊,所以才让他在看清楚身边爱他的人之后,让那些人再一个又一个的离他而去,然后徒留他靠着回忆苟活。
无法断定他是不是幸福,可是旁观者总是会不自觉的对他报以不幸的叹息。这时候,世人最为平常的良善便展露无疑。
六、
被龙二设局骗去的家产,意外的保全了他的性命,就如龙二死之前所说:“福贵,我是替你去死的啊。”虽然他活活把他爹气死了。
国民党抓他做壮丁,在炮火连天的境况,看着身边死去的若干无辜百姓,他没有死。虽然他的母亲没来得及看见他最后一眼。
回到家的他,尽管面对着破败,可他总归是回家了,他有家珍那样的好妻子,有凤霞那样的好女儿,有来庆那样的好儿子,他曾经混账过,可是他命里或许是应该有这样的幸福关爱吧。
其实,电影比原著温柔多了。
儿子因为兄弟的女人死去,女儿因为外孙死去,老伴因为操劳成疾死去,女婿因为继续生存死去,外孙因为贫穷死去,可他这个老不死的,还真就是死不了了。
他亲手送走了自己的至亲,希望他们可以有下一世的好生活,然后把自己托付给不知道会是谁的乡里乡亲,是啊,他还是活着,和他的老牛,不知道是命运对于他的悲悯,还是对他的惩罚。
福贵是那一个时代对一代人命运改变的缩影,地主被抄家,知识分子受迫害,贫下中农翻身做主人,土地回归广大的农民。
这是建国之初到改革开放的中国的一个时代,探索中的中国频繁的推出各种的政策,中央的一个政策会改变诸多人的命运,当然有人哭,有人笑,那个时候,毛主席还是大家的神。
贫穷,饥饿,寒冷,可是,还是想活下去。
或许那样近似绝境的状况下,更加的能够激发出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吧,那个时候,活着的欲望会极度的强烈,而那个时候的忍耐,亦会是活着的最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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