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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来问话的时候，三三还没擦屁股。他想擦来着，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所以他一无所有。他原本有一个四岁的儿子，结果被日本人挂在了树上。
被从土坑里挖出来的时候，他就想擦屁股了，但是周围全是人，他不好意思脱裤子。他刚准备溜走找个地方脱裤子，周围人群突然发出了几声惊呼，产生了一阵骚乱。
快看那是什么！人群里有人指着坑中间叫嚷着。
三三一阵慌乱，以为自己的排泄物被发现了，当看到了那个东西的时候，他镇定了下来，那绝对不是自己的排泄物。
土坑的中间，露出了一个事物的一角，方方正正的，材质不详，带着一点轻蔑的意思。
大家谁都不敢下去把那东西挖出来，有人说是棺材，有人说是夜壶。叽叽喳喳的人们瑟缩在坑边推推搡搡，像一群穿棉衣的老鼠，于是大家只好一起报了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三三。
-哪里人？
-本地人。
-那坑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在大便，突然不知怎么脚底下的地就塌了，我被埋了进去，然后就被挖出来了。
-你擦屁股了吗？
-没有。
-你看到1929了吗？
-啥？
-人家问你有没有看到1929嘛！
-没有。
警察挥挥手，给三三解开了手铐，向他征收了随地大小便的1元罚款，又给了他一面写着“疑似文物发掘保护工作先进无知大龄单身男青年”的锦旗，然后就放他走了。
三三觉得自己不是青年，但又不敢说，只好转头走了，这是历史的第一次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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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响之前，秀才本来在睡觉。他今天的计划是睡足三至五小时，梦遗二至十次。
秀才提上裤子打开门，门外是一群灰头土脸的人。他们告诉秀才，村口的旱地被人一个屁炸开了，挖出来一座碑，碑上都是没人认识的文字，所以请他去鉴定鉴定。
秀才捏着一本套着《梅花易数》封面的春宫图集，跟着他们来到了村口，看到了那座碑。秀才端详了半天，发现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于是他掐指一算，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字高声道：“这是一个蛇字，这是蛇家祖上的功德碑。”人群哗然。
蛇家是村里头与世无争的大户，每年靠做土匪生意赚点辛苦钱，家内三十六员大将据说都有欧阳锋的血统，家里祠堂供着一条蛇。
很快蛇家就得到了消息，十名背着汉阳造的蒙面大汉拖着一个轿子来到了坑前。这时节见个轿子可不容易，人群顿时兴奋起来。
轿上下来一只老猴子，蹒跚着走到碑前，猴爪不断摩挲着碑文，泪流满面。
秀才一看这里可能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就准备回家继续睡觉，结果被一个大汉用枪杆子顶住了眉毛，油亮的枪膛带着西洋圣诞节的味道，冷而鲜红。
秀才慢慢转回过身子，只见蛇家太爷擦干了眼泪走到他面前，深鞠一躬。秀才不愿受猴一拜，勉强侧身让开。
那猴子开口问道：吱吱吱叽叽吱？
秀才答：正是。
猴子疑惑道：叽叽吱吱吱吱？
秀才摇头道：非也非也。
猴子这才放下心来，悄悄问道：叽叽叽吱吱？
秀才摸了摸脑袋，低声说：实不相瞒，小人最喜爱的是咱们店里的绮梦姑娘。
猴子一挥手：叽叽，吱吱吱吱吱！
秀才大喜，忙道：多谢蛇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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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走出警察局，发现村子里人声鼎沸，载歌载舞，满地腥云。
三三揪住一个小孩问：出啥事了？小孩说：蛇家的功德碑被人一屁炸出来了，蛇家太爷说这是一件大喜事，宴请全村老少及邻村友匪三天三夜，并且在村口碑前搭了戏台，连唱三天三夜的戏，那花旦的身段，啧啧啧。
三三这才知道原来那坑里的是个碑。三三放了小孩，准备找个地方擦屁股。
刚准备拐进一个小巷子，突然从巷口冲出一群欢呼雀跃的小学生，喊着口号举着“蛇家功德千秋不殆，免费大餐傻逼不吃“的旗子，兴奋而有纪律地向村口冲去。三三被裹挟在由小学生所构成的洪流之中脱身不得，打着滚被扯到了村口。
随着小学生在四周的流水席上依次列座，三三终于站起了身，眼前是一场弥漫着硝石味和腋臭的狂欢，万人空巷。
三三准备趁机溜走，继续想办法擦屁股。
结果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认出了三三，指着三三兴奋地叫嚷：这不那谁嘛！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几千个头一起转向三三，然后逐渐开始飘出一些窃窃私语：
-这谁？
-这就那谁！
-就是那谁？
-就是那谁！
-噢是他！
窃窃私语越攀越高，然后转眼间引燃了新一轮的高潮，人群欢呼雀跃地向三三涌来，把他抱了起来抛向空中，一次比一次抛得高。三三在空中想：我可以趁机擦在这些人的袖子上。
三三被邀请到台上做嘉宾演讲，三三沉吟了半晌，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谁有纸吗？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有点像生了瘟的猪被勒住了脖子。这是历史的第二次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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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被拉着在流水席上陪人喝酒陪到了深夜，所有人都醉倒了，只有三三还清醒着。
原来是因为三三好不要脸，别人跟他敬酒，他趁别人仰头喝酒之时，快速举杯把酒从耳边泼在了身后，因而喝到红了柳树绿了桃花，他也还是滴酒未进。
月光下的三三望着满地醉倒的人群，突然生出了一个带点浪漫主义的想法：把石碑重新埋回去。
三三来到石碑前，奋力地将石碑从临时搭建的基座上推下来，然后拿着一张桌布捆住石碑挣扎着拖拽到了之前那个塌方的大坑前。
他把石碑立在坑边，然后使劲用肩膀一撞，石碑便滚落下去。当石碑到达坑底的时候，坑里面传来三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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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又被带上了手铐关进了警察局，这次是故意伤害罪和破坏文物罪，原来那坑底有一男二女，因为没穿衣服的缘故，被三三扔下去的石碑压了个半死。
进监狱之前，那警察又问三三：你看到1929了吗？
三三这次没说话。
进了牢房，三三总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他从兜里掏出那面写着大龄单身男青年的锦旗，用它擦干净了屁股，然后长舒一口气。
这是历史的最后一次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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