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幼时经历的苦日子,只有听奶奶说起,我是几乎没何印象。记忆力差,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从我来到这个村子之后,奶奶的日子倒是变得忙碌得多吧——一个嗷嗷待哺的两岁女婴。50出头的她,拉扯大了自己的四个孩子,如今,又继续为孩子的孩子操劳。家里几亩地,爷爷种一些水稻,房边的菜地里种上一些时蔬,最大的经济来源,是山上那些绵延的茶园。
春日的茶园,焕然生机。南方的茶叶,生长共有五季,每一季可采摘4-5次。除了第一季度的嫩茶最为值钱,剩下四季都算是老茶,要价极低。尽管如此,这仍是农家人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如我奶奶那双写满生活的双手,在经历数月的采茶之后,拇指、食指、中指早已皲裂,被茶渍晕染至黑色。大多人只会买一张粘性很强的风湿膏,裁成一指宽的细条,简易包扎,继续劳动,日复一日。
村里多的是这样的人家。
待我年纪稍长时,也开始跟着他们上山。
春夏日时,趁着晨光熹微,爷爷奶奶大早就带上工具去茶园了,我得以多睡一会。睡醒后,戴上斗笠,穿上一件旧衣裳,还有我的专属篮子,立志要将它装的满满的。
山上花虫鸟兽都很多,我唯独最怕毛毛虫之类的软体动物,可偏偏那条山路两边的芦苇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虫子,瞅一眼,全身发麻。每次经过这条路,我都是一鼓作气冲到顶,眼不见则心不惧。
好不容易,到了我家那块茶园。
老茶树会在冬天时进行大面积的修剪,等到来年春天时,就能长出又嫩又韧的极品茶叶。小孩子做事无多技巧却又精细,加上这些茶树低矮,这倒成了为我“量身定做”的茶树。而他们,则专注于攻克那些高密型的对手。
采茶叶的时间对我而言是漫长又乏味的。远近高低,丘陵坡上的一片郁郁葱葱,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任务。山间寂静,只有蝉鸣和鸟叫声,似乎也是无聊之后的自说自话。有时碰上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没有一丝的风,机械式地重复采摘的工作,真真是锻炼人的性子。
上山前,我拿着奶奶放在桌子上的零钱,去店里买了四块光饼,加上自家泡的一壶茶水,这就是我们今日的午饭。爷爷当年手巧,在茶园半山处盖了一间可遮风挡雨的篷子。中午时分,烈日当头,我们将采摘的茶叶搁置在阴影下,躲进篷子里躲避烈日。
一口饼子,就口茶,虽简单,倒也饱腹。茶水入口后,微微发苦,而后回甘,十分解渴。
午后云层集聚,挡住了烈日的光辉,从云朵缝隙里洒下的光晕,美轮美奂,但当时的我,全无欣赏之意。瞅一眼远处的奶奶,面无表情,偶尔用袖子拭一把汗,机械般地采撷目光所及地每一株茶叶。我却怎么都提不起劲儿了,只能半推半就地采摘着,一边等待夕阳下山。感觉许多年岁过去了,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这一梯茶。
而奶奶那个巨大的篮子,早已装满,压的厚厚实实。我兴奋地告诉她,我也装满我的篮子了!她随意地夸夸,双手一压,不过半篮而已,道我这茶叶适合做面儿,撑个好卖相,“无情”地把我的篮子掏空,再次填上她那个已经压实的篮子里。
日落西山,天里的青蛙兴奋地叫唤,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蜻蜓,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傍晚时分,晓风送爽,我的情绪也好转了起来,催着他们回家去。有时奶奶还会带着我,到对面的小山头摘上一把野山霉,红扑扑的十分诱人,酸甜的滋味在一日的辛苦后,实在是胜却人间无数。
将今日近70斤的“战利品”换钱后,奶奶会给我些零花钱,再让我去商店里买一瓶冰啤酒。
一碗白粥,一碗冰啤,就着几个自家做的小菜,简简单单。
村里的日子,很忙碌,一天光景,不过日出日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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