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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且的哥那时在村子里还是有点威信的。有人吵了架,气不过,说找全顺去评理。——呵,哥的名字就叫全顺,他原来的家在山那边, 比这山的地势要平缓些,富裕些。但全顺哥从那个家搬出来了,来到这个新的家已经两年多了。——全顺就被连滚带爬的扯了来,踢踏着碎步赶到现场,兴之所至的问了几句缘由,手摸着后脑勺东瞅西瞅,把包头的帕子折上几折,这才嗔怪地瞪上大家几眼,厌烦却又无奈地说:
“有啥吵的嘛?过日子么,就这样子!吵吵能解决问题吗?能解决的了问题就光吵架得了,咱有事说事,没事和和气再说不行吗?”
“要不你们先继续打打架?再斗殴斗殴?完事了再给你们评评理?两人岁数加起一百多,羞不羞人?给娃儿什么感觉?”
絮絮叨叨的话语从全顺那张看起来没有多少男人魅力的嘴巴里不温不火地吐出来,让人没了脾气,捏紧的拳头也就松了。
村里人信服全顺的,不是他道理有多深,是他的性格。那是一种让人心疼又令人爱惜的性格,善良的让人没办法拒绝。好像从不会拒绝别人,总是尽可能满足周围村民需要帮忙的。其实他又没钱,又没势,还是个外来户,就连个子都没长的多高,也就一米六上的样子——这在农村是最受欺负的。
全顺哥只上过小学,识字不多,但说话却爱咬文嚼字,总想弄出个斯文样儿来。全且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爱说“寂寞”,“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可是他把寂寞念成“叔寞”。有次全且实在忍不住,就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那个字不念“叔”,他摸了摸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哥小时念书少么!
那个时候全且的父亲和母亲还在城里,将要从这个城市被下放回农村,回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去的地方已经定了,正在安顿下乡去。
全且的父亲和母亲, 那时在全顺哥眼里是城里人,是吃居民粮户口的。现在人没有城乡居民户口之分的,那时这户口很重要的。决定你的命运的。在全顺哥眼里城里人就是吃国家粮有工作的体面人。家里要是有个在城市工作的人那是很有面子的事。
十几年前,全且的父亲和母亲也是来自远方的山村。努力奋斗着走出那个小山沟的,那时山村就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从那个小山村走进现在他们呆的城市里,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了快二十年后,现下又得叹着气回山村去了,回到那个曾经生养他们的穷困小山村了。
为不至于太突然,就让全顺哥先把全且带到乡下去适应一下,以后他们全家的日子就要到深山里的乡村去过了。
乡村的深山,或者深山的乡村像个什么样子呢?
但凡山里长大,在山里呆过的人,又或是进过山的人们大都是晓得的。山村的生活是贫穷而枯焦的。
可还是有必要说一下,那山好,那山是一年四季的绿色。除了高耸的石崖和山湾的水田以及河流,从山脚会一直绿到山顶,满满的、绿色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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