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双双去世了。确切地说他们是在一块儿乘车外出参观考察时,出了车祸。
当时中巴车里面十几人,是到山区调研有关项目。那里山峰陡峭,道路逼仄,迎面车辆驶来,避让不及,中巴坠入山崖,全车无一人生还。
当我急火攻心回到家听他们单位领导沉痛介绍情况时,我又想流泪,但怎么也流不出。因为在路上,泪已流干。没想到瞬间我成了孤儿。父母在时,他们就像空气一样使我淡然而惬意,一旦失去,我感到空前的窒息和孤单。
拥有时近乎麻木,失去时倍觉珍贵,可一切都回天无力。
处理完父母后事,几个亲戚关切问我以后的打算,我茫然摇摇头沉默不语。他们似乎对于我得到父母工伤事故补偿的巨款更有兴趣,有一个还热情邀请我入股他们的公司。我不置可否。
所谓故乡,就是父母。他们在,人生尚有归途。如今驾鹤仙去,从此浪迹天涯。何况我本来对于那里的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世态炎凉,鸡争鹅斗嗤之以鼻。我只能对故乡予以物理切割,把它藏在心灵最深处,继续回去打拼,不断流浪,打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属于后代的另—个故乡。
我毅然返回到了我那个奄奄一息的公司。心里的悲伤和孤单的恐惧,化为重拾旧山河的勇气,我决心扩大规模,招睐人才,在这个不相信眼泪的一线城市铁了心安营扎寨。因为,怀揣着父母留下的巨款,就是我的底气,而我的成功就足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但依然以失败告终。互联网这个行业,不仅要有雄厚的技术贮备,还需要广泛的人脉。更要提防同行的内卷与倾轧,可惜的是,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更何况还有心理障碍:那个女人的话不时在耳边回荡:你会后悔的。这个魔咒让我透骨寒心。
冬去春来,阳光温暖,可我好像依然在冬天里打转。盘算着公司里可怜的业务以及所剩不多的家底,心如刀绞。
那天傍晚,我游走在城市的街道上,看着次第明亮的霓虹灯在闪烁,感慨万千。成功与失败都淹没在这五彩的光泽里,营造出一种虚假的繁荣。而春天的人们匆匆在其中掠过,幻化出奇形怪状的身影。第一次,我对这个城市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漫无目的走得精疲力竭,累了也饿了,梦游一般来到一家黄焖鸡小店。
服务员殷勤走上来,微笑问道:先生来点什么?
我拿过菜单,略略看了看,说,来一份黄焖鸡吧。
好咧!服务员响亮一嗓,便去了。我端过她倒过的茶,慢慢品着等待。这时我发现,陆续来了不少客人,一波又一波,很快屋子里塞满了。
咦,这店不大,十来个长方形桌子,竟然顷刻坐无虚席。客人的点菜声和服务员的应答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了热腾腾的黄焖鸡。里面的汤水还在哧哧作响。
我来了兴趣,问她道:你这生意不错啊。她笑吟吟地回答:嗯,还行。每天这个时候上人最多。您慢用哈。然后她又招呼另外的客人去了。
我慢慢吃着,不时观察人来人往,蓦的,一个念头在我心里涌起: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互联网干不成,我可以干这个。开餐饮店!
我细细打量起这个小店,虽然不大,但装修精致,整洁卫生。从来往的客人判断,大都属于屌丝阶层,具有巨大的潜在客户。如今公款吃喝被严禁,那些高档酒店饭店之类,几乎门可罗雀,人们的饮食方式大都转入到大众化快餐化的消费上来,因此,这家黄焖鸡店才得以生意兴隆。不过,这黄焖鸡的味道的确不错,还便捷,一份鸡,一碗米饭就可喂饱肚子,实属价廉物美,老少咸宜,贵贱都爱哈。
电光石火般,我的脑洞大开,浑身就如打了鸡血,再次振奋起来。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吃完饭,刷完了单,我步出这家小店时,感到莫名的轻松。
人最怕没有方向,那就像茫茫大海中没有导航,漂得人心都是惊慌失措。一旦云开雾散,阳光,总会让你感到这个世界充满着无限的希望。
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经常以吃饭为名到这家偷偷学艺之外,还熬夜找来各种资料,恶补有关知识,对餐饮业有了深入的了解,于是处置了原来公司的残存业务,用余剩的钱租了门店,招来了两三个有经验的厨师和服务员,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在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中,隆重开张了。
这个世界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思路决定出路,果然不虚。在我精心打理下,店里的生意日渐兴隆。虽然没有多大的利润,但总算止住了血。相比我原来开公司的一个劲出血,新开张的店就如跳动不停的心脏,源源不断供给我新鲜的血液,使我憔悴的面容一天天亮丽起来。
开张半年后,有一天我闲来无事,便细细对店里的投入成本和利润进行各类盘点,结果令我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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