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 Museo del Prado
粉红色的奇幻房子，天空中飞着的树，成群的动物在青色的大地上肆意奔跑，这样的景象只会让人觉得这是童话故事里的插画。
可是，真相是，这是已经堕落的失乐园。
这是一幅荷兰早期的三联画——《人间乐园》，由艺术史上最奇思妙想画家完成，没有之一，他就是Hieroynmus Bosch。所谓三联画，就是由三个部分组成，故事铺陈由左往右。这幅画里包含了上百甚至上千个故事，如果画和书一样，有长卷和短卷，那这幅画应该就是艺术界的《盗墓笔记》。
中世纪末期，是欧洲史上的转折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达芬奇完成了蒙娜丽莎，伊拉斯谟发表了《愚人颂》，而Bosch变成了史上的第一位超现实主义者，达利（Salvador Dalí）作为继承者，也晚了他四个世纪。
左：Dalí的《伟大的自慰者》，右：Bosch《人间乐园》中的一小部分。20世纪的超现实主义大师Dalí，在16世纪 Bosch的启发下完成了这一杰作。
《人间乐园》被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购买，如此谜一般的画肯定也让他在摆弄无敌舰队之余有了踌躇的时间。从那以后，《人间乐园》从未离开过西班牙本土。我站在马德里的Prado博物馆里，惊奇、困惑、仰慕种种心情在一起，让我如何也挪不开步伐，我可以想象千千万万的人都曾经和我一样。
奇幻的制造者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我之前说过，如果拿文章来打比方，《人间乐园》就是长篇小说，而不是百字的微博，所以三言二语是道不尽这幅画的。三言二语可以做到的是让人有静下心来“读”这幅画的心情。
Bosch的名字来源于他的家乡登波士（Den Bosch）。16世纪的荷兰，是一个民以教为天的地方，在登波士，每十六个人中有一个就是神职人员。走在街上的Bosch，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天主教教徒，也是城中最显赫兄弟会（The brotherhood of Our Lady）的成员。在画室中的Bosch，却释放了他宇宙般的想象。
他的面貌也被他自己记录了下来，就在下面这幅画中。
猜猜 Bosch 在哪儿？
他在那儿呢，一幅眼镜架在高削的鼻梁上，他锐利的眼光从骨瘦如柴的的脸上射向了远方。他把自己的脸画在了一个拥有蜥蜴腿的怪物上。
如此的结果，可能出乎意料，但是对Bosch来说，画并不是美化自己或者美化世界的工具，用颜料，他可以所心所欲把一切的“不存在”变成“存在”。
在世界的东面，上帝创造了一个花园，里面有世间所有的植物。在花园的中心，长着生命之树和善恶之树。之后上帝创造了一个男人，他叫做亚当。在亚当熟睡的时候， 上帝摘下一根他的肋骨，用这根肋骨创造了一个女人，她叫做夏娃。
在这片伊甸园中，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有非洲的大象和长颈鹿，还有幻想中才有的独角兽，正静静地在溪边喝着水。上帝牵着夏娃的手，把她交给了亚当。在伊甸园中，亚当夏娃只享天堂之乐，他们不知善恶，因为伊甸园中没有恶，他们不知荣辱，因为伊甸园中没有辱。
上帝告诫他们，伊甸园中的任何果实都可以食用，除了善恶之树上的。可是有一天，夏娃被毒蛇引诱，食下了善恶之树的果实。突然，亚当和夏娃知道了害怕，知道了除了善以外还有恶，也知道了羞耻，所以他们穿上了衣服。上帝怕他们也会食下生命之树的果子，过着永生的日子，所以把他们赶出了伊甸园。
人性就这样有了两面性。亚当和夏娃生了两个孩子，Cain和Abel。Abel变成了牧民而Cain变成了农民。他们同时把自己的成果献给了上帝，可是上帝却对Cain感到不满，因为他并没有培育出最好的粮食。Cain没有被激励到，反而谋杀了他的弟弟Abel。很多很多年后，亚当和夏娃的子孙遍布大地，人数的增多也让恶遍布了这片土地。所以，上帝打算毁掉他创造的所有人，除了善良勤劳的诺亚一家，之后就有了大家熟知的“诺亚方舟”。
自从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进入了人间，人类就多次面临着邪恶当道的世界。在这片失乐园里，人们失去了控制，犯下了七宗罪。
这是三联画的中联（可点击放大）
但丁把七宗罪排了序，好色和暴食是最大的两宗罪。
这是中联的细节（可点击放大）
在这里，赤裸地男人们骑着各种动物，被肉欲驱使着，包围了一群同样赤裸着沐浴的女人。这里的裸露已经没有了神圣的意味，人们不知廉耻，只为色而行动。他们都携带着硕大的蛋、水果和动物，因为这些有罪之人对食物的欲望已经变得庞大而不可控制。
这是中联的细节（可点击放大）
右下角有赤身裸体的男女还有贪食的人们。在这片失乐园里也充斥着巨大的鸟类，虽然这一细节很让人费解，但是有一种解释是，荷兰语的鸟（vogelen）还有性交的意思。Bosch只是隐晦地说出了“好色”这一宗罪。
这是中联的细节（可点击放大）
不隐晦的地方在蓝色喷泉里，有一男一女明显地沉浸在了性之中。
《人间乐园》实际是画家为中联取的名字。因为亚当和夏娃的错误，人们走出了伊甸园，走进了人间，有了生死也有了善恶。在这片失乐园里，人们不节制地享乐，已经丢失了人性，与动物无异。如此重的罪责，上帝是不会置之不问的，这一世的”乐“在下一世换来的惩罚，已在地狱等候他们多时了。
这是三联画的最后一联，地狱（可点击放大）
这是第三联的上部细节（可点击放大）
地狱的世界，不再是一片光明，被黑暗吞噬的城市里，唯一的光亮却是这一场大火。火光只从窗户中透出，浓浓的烟雾笼罩了天空。光亮中隐约可见的黑点，正在四处逃窜，想要逃离这可怖的地狱。
这是第三联的细节（可点击放大）
在Bosch的幻想中，猫头鹰变成了以罐子为靴子的地狱使者。它把人一口吃下，再直接把他们送到肮脏污秽的下水道中。在圆形的下水道口，一个人正在往里排泄金币，另一个则在呕吐。贪图金钱的人会落得如此下场，暴食的人也无法幸免。
这是第三联的细节（可点击放大）
在这里，一个魔鬼正在折磨一位罪人。他的左手被刺穿，他的胸膛也被另一把剑刺过。他在人间是犯下了何罪才被如此折磨呢？
在第一联中，上帝右手只伸出两指，表示”保佑你“。而在这个魔鬼的背上，出现了一样的手势，只是此时这是一只被刺穿无力的手。在地狱中，没有祝福，也没有保佑。两指之上有一颗筛子，意味着被折磨的罪人因为赌博而落得此下场。
《人间乐园》这幅画包含了太多细节，每一个细节都在叙述一个故事，我也只能略举几个例子罢了。其中又有太多晦涩的含义至今无法解读。
Bosch是一位教徒，他用一幅可怖多于可爱的三联画，传达着天主教至始至终的信仰。
如果你是罪人，那你最终只会下地狱，而且那个地狱是一切悲与痛的牢笼。
无论是伊甸园、失乐园还是地狱，都是Bosch在想象中可以到达的地方。在他无尽的想象里，伊甸园中有粉色的喷泉还有各类奇珍异兽；人间里，罪恶的人们啃着巨大的草莓，或者和人鱼一起游泳，尽享不属于人们的奢侈；地狱中，有人形猫头鹰等着罪恶的人们，唯一的“自然“竟是树人蛋壳般的身躯……
和孩子的想象不同，Bosch的想象是既可以美好又可以恐怖的，只因为他是一个成年人。幼年时经历的火灾，化为了画中的地狱之火，家乡（登波士）肮脏的下水道化为了地狱里罪人的去所，同样登波士城外无尽的森林也可以变成人间美丽的背景。
这位大师已经早不在人世，我们对他的人生知之甚少，可是看着保留下来的他的珍品，仿佛我们在窥探一个人的大脑，虽无法完全理解，但却是这么的复杂与神奇。我最爱艺术历史，它却和历史不一样，历史总是按常理出牌的，而艺术历史记载的是一个又一个具有创造力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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