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近中年的标志之一,便是时常将“当年我如何如何”这番的话语常挂在嘴边。大概年岁稍长,就喜欢用居高临下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做起青年人的导师,却忘记了自己年轻时同样不喜以年龄为资本的自以为是的说教。毕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与智慧,年长者只要点拨点拨,聪慧的自然心领神会,而顽固不化的也未必误入歧途。人生在世,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路径和方式,重要的是自己的感悟,而不是以外界的桎梏左右自己的选择。
所以每逢高考,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朋友圈里被刷了屏的祝福、各路专家的分析开导、还有诸路“考神”的隆重降临,形成一年一度的高考“狂欢”。当然也有趁着这个机会开涮一番大学教育的:如果大学毕业出来也是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的“单身狗”,那读个大学有什么用吗?如果以后注定也是要“搬砖”的,那干嘛还要如此辛苦地挤独木桥,直接去工地不就好了吗?
不好意思,根据上图,就算在工地搬砖也是要有学历的。
这几年看到高考新闻,家长老师们穿成一个“利是封”一样送考,祝孩子们旗开得胜,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高考的时候,就跟往常一样骑两公里的自行车到学校去,大中午的顶着烈日回来吃个饭然后再回去考试,来回折腾了三天。似乎那时候的家长也没有那么多的花样,读就读了,考就考了,可能让我压力稍减的,是回到家里大人们都说“没事,考上大专我们也去读,反正不复读”——要知道,他们从小教育我可是要冲着北大清华去的。
所以我一直在想,在一个选拔考试传统深厚的国度里,我们是不是赋予了高考过多的负担和意义?如果从大学教育的角度来看,我们需要学生有更多的批判精神与独立思考,但这必须建筑于扎实的基础知识和良好的学习习惯之上,而高考的目的,就是通过考试来选拔这一类的同学。但如果学生本身的兴趣并不在于理论的学习而在于动手的实践,或者在于社会其他领域的运作,那么大学教育是否合适他,这是值得考虑的。
说白了,高考是人生一种选择的可能性,但不是全部的可能性。而我们将其放在一个较高的位置上,是因为我们对待职业的态度,决定了我们对待高考的态度——高学历找到好工作,好工作就会有高收入,高收入决定你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而你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会影响你的子女后来的社会地位——我们对高考的重视,其实已经超越了教育本身的目的。
从本质来讲,如果教育依旧是“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的传统思维,那我们的教育便很难摆脱功利性的约束。尽管学习一定不是一个轻松快乐的过程,但学习的内容和教育的思路可以朝着培训孩子对未知世界的兴趣与探索去努力的。当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涯,只有一本又一本刷过的题目时,恐怕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回忆。
这两天读《深圳口述史》,其中原深圳实验学校校长金式如先生的回忆让我印象深刻。1985年建校之初,他们就在不多的经费里购置了一台日本产110牛顿望远镜,供学生观察哈雷彗星;1988年开始,深圳实验学校就开始开设科技制作课、形体课、陶艺课等等;2001年6月21日的非洲日全食,他们还组织学生到最佳观测点津巴布韦进行观测和拍摄。虽然也有不少学生和家长不理解,但金校长认为,“久静要动,久动要静,我们不能把教育搞片面化了,认为抓教学就是做作业、上课、考试。”这样的认识,即使在今天都是不过时的。
时至今日,高考也许依然是改变个体命运的一个捷径,但在社会越发开放的今日里,是否需要把全部的希望都押注在考大学上,这却是需要重新思考的。尤其是当越来越多的家长本身就是高考的参与者、得益者甚至于改革者时,是屈从于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压力还是主动勇敢地进行改革,是需要更加慎重考虑的。但对于那几百万的考生而言,这两天确实是属于他们自我奋斗的青春记忆。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为他们默默加油助威。大学不是通往一劳永逸的跳板,但大学是改变自我认知和独立思考的良园,祝愿每位考生都能够如愿以偿,在未来的四年里找到自己最喜欢走的路,最喜欢做的事情,最希望过的人生,最乐于为之奋斗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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