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卧车厢的江湖

日期：2023年11月4日

作者：云淡风轻

软卧车厢的江湖

拎着行李上了绿皮火车，走进15号软卧车厢。找到25号的铺位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这大中午的，旅客有上有下，锁门又为何？软卧车厢的门锁是东德制造，只有列车员拿钥匙才能开。我站在门口等了5分钟，列车起动了，我呼叫列车员过来，一个戴着眼镜斯文的北方胖小伙，他用力拍打，门开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是个醉汉，只见他睡眼醒松，身着农民工工作服。

正能量满满的15车厢列车员

我还没看清他的模样，趴的一声 他四仰八叉地又倒下了，呼呼大睡  。满是尘土的外套，脚上至少一个月没换过的袜子，恶臭都能快速疏通感冒引起的鼻塞。一瓶白酒放在枕边，喝的只剩瓶底。他睡的不是自己的铺位，是别人的，那个别人就是我。

出差忙碌了几天，本想在火车上彻底放松，好好休息一下，这豪横的画面让人猝不急防。

把列车员小伙拉到通道上，耳语说能否给阿姨换个车厢，与其共度良宵的缘份已尽，不想今晚被酸臭薰死。小伙面露难色，说换包厢真的不行，所有软卧床位都卖出去了。“快醒醒，起来起来，回你自己的铺位去 ”他麻利地把农民工好兄弟拉起来，把他睡过的铺盖叠好卷起，放到我的上铺，那才是这位酒鬼的铺位。接着他又拿来干净的被套给我铺好。

“哥，你这脚味太大，洗洗再睡。”列车员的口吻亲切温和。如今的列车员也真心不易，佩服这些年轻人，心里素质过硬。“水这么冷，洗什么洗，我才不洗。”那人回复蛮清醒，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列车员无奈地遥了遥头  ，掏出两个拉圾袋递给他，“哥，咱用塑料袋套住脚，一脚套一个，刚才通道上也已经有旅客投诉你味大。”

还真别说，这招好使。那兄弟套上了脚套，空气中的臭味一下稀释了50%。

这趟车费算是贡献给人民铁路局了，今夜无眠。

坐通道上的小凳上，大漠风景，村庄，农田在眼前飘过。列车员小伙微笑着走过来，手中多了一个小瓶子，像眼药水瓶那么大 ，是空气清新剂。他递给了我，说“送给你了阿姨，多喷点，晚上好睡觉。出门在外大家多包容多担待哈。”

如此贴心的服务，咱也不好意思再抱怨什么。

夜色降临，时间已到十点半，我和另外两位旅客都和被入睡。或许是下午睡眠足够，那位兄弟这时精神抖擞，他坐在我的床角翘起二郎腿，用手机听音乐还开着免提，我仔细一听，气味大的人果然有个性，他在听中学生广播体操。是这熟悉的旋律勾起了他青少年的美好岁月？还是想起了同桌的她？

我想对他说不好意思兄弟，你压住我的被子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精神世界是神秘且私密的，他沉浸在自我的音乐世界里，不去打扰就是最起码的尊重。

可广播体操的旋律让对面上铺的上海中年帅哥忍无可忍，他起身不耐烦地大声说道“要听音乐外面去，别影响大家休息，什么素质！”

那兄弟立马回怼，我也是花钱买车票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你管？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心虚，我瞄见他从塑料桶里摸出一瓶未开封的白酒，惺惺地走出去了。

火车通道是他今晚的主场，他的情绪出口。边抽烟边喝酒，听到列车员前后制止了不少于三次。

半夜睡的正熟，车厢里的灯突然大亮，很是刺眼，是那兄弟带着酒气回来休息了，他爬到我的上铺，不一会儿呼噜声响起，他幸福地进入梦乡。

天亮了，包厢里的四人陆续下车。临别时，农民工兄弟丢给了我一句话，你的香水一点都不好闻。

走出好远我又回头再望了一眼绿皮火车，人生这本书是你又让我多读了一页。

旅途处处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