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寄哀思

农历2018年清明节假期的最后一天。一起来，就在微信群里，得知罹患老年痴呆症几年的外公去世了。

虽然这几年多多少少有些预感，但心里还是难过。好多片段的回忆涌上心头。

儿时的印象

因为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我小时候不是特别亲近外公外婆。

印象中只是觉得外公挺严厉的，而外婆挺慈祥，做的干鱼腊肉很好吃。

小时候不懂事，因为误会外婆偏袒她的孙子孙女、我的表兄弟姐妹，说过气话，说“外婆是外边来的婆婆，外公是外边来的公公”，把我外婆气得够呛。现在想来，真是后悔难过。

但外公外婆家给我留下了很多快乐的童年回忆。

一是他们家门前的小溪。童年，处处青山绿水，小溪里水流清澈，住着庞大的鱼虾螃蟹家族。

我们8个表兄弟姊妹很喜欢在门前的小溪里抓螃蟹。掀开一块石头，受惊的螃蟹四散逃开。

我们轻松抓到后，外婆就帮我们炒熟。我们小孩子一哄而上，一抢而光，哪里还有大人的份？

另外一个回忆是关于他们家背后的崇山峻岭。外公外婆的房子就建在翠绿的竹山脚下。从五六岁起，我们8个表兄弟姊妹每年春节都喜欢在吃饱喝足之后，去爬山。

印象最深的一次，七、八岁的我们在山里走丢了！寻寻觅觅间，见到山里的一个湖，湖边一个猎人的小屋。后来继续走，又看到一个湖、湖边一个小屋，但不是同一个。第一次见识了“山重水复疑无路”。

后来，我们是找牛粪，才找到人、村落，在村民的指引下，才找到回家的路。

没有外公外婆，我们不会有这些快乐的童年回忆。

妈妈眼中的外公

长大以后，多次听妈妈说起外公最让她感动的一件事。

外公在外地工作时，妈妈作为全家人的代表，给他写信。

每次，外公都像语文老师改作文一样，耐心地用红笔把错别字圈出来，很温柔地写出自己的修改意见：“惠兰，希望你下次……”

这是我妈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晚年的外公

我记得有一年春节回家，在明亮的火堆边，外公跟我们聊起年轻时做领导干部的心得，教导我们年轻一代要好好工作、勤奋向上。

我才知道这个我眼中如此平凡的农村老头，原来曾如此辉煌过。

才意识到我们身边这些平凡的人，可能每个人都有一辈子的智慧，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跟我们分享。

这之后没过几年，我外婆生病去世。外公独居一段时间后，突然不顾子女反对，自己搬到了敬老院住。

我和表兄弟姊妹去敬老院看过他。他过得比我们想象的好。去的时候，他跟一个老友出门玩了，笑眯眯地从外面回来。

但是，我看到他一个人住的房间，那么小！

让我感觉他这么辉煌过的人生，最后就要在如此憋屈的陋室里结束吗？心里很不舒服。

过了一段时间，他自己还是决定搬回家住。但是，没过多久，他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外公最后的几年

他越来越不记得我们是谁。开始还能叫出我的名字，知道我是惠兰的女儿。后来就完全不记得我是谁了。

他的性情变化很大。当年那个在火堆边谈起当年勇、体面的老爷爷消失了。

他变得像个小孩：生理上大小便失禁；心理上很没有安全感；性格上有时候很温柔，会拉着我的手不放，有时候又很暴躁，晚上灯光晃得他睡不着的话，他会吼叫，会拿东西砸墙。

让我妈妈连连感叹当年那个耐心帮她改信的慈父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去查过老年痴呆症的相关资料。目前，不清楚病因，也不清楚如何治疗。

但我们推测，外婆去世后，鳏居、没人说话可能是大脑功能退化的一个诱因。长时间沉迷在一个事里、不休息也可能是诱因（我外公鳏居后常常下棋沉迷到不及时吃饭的地步）。

希望大家吸取教训，多跟人语言交流、脑力活动有节制、一张一弛吧。如果对大家有用的话，也算是我外公的一点功德了。

写在最后

我很抱歉，没法回老家，送外公一程。

其实，以前我活得浑浑噩噩的，爷爷、奶奶、外婆去世也都没有回老家去送过，只是自己哭那么两回。

如今，心智得到了一些开启，对外公的感应才有所增强。

以此文遥寄哀思。晚上再去十字路口给外公烧点纸钱，表达哀思。

希望他不会在世间流连，而是安详地去到极乐世界。

如电影《寻梦环游记》所说的，只要我们记得他，他就可以好好地活在那个世界里。思念不灭，即可永生。

思念之余，仍要恣意地、充实地度过自己拥有的时光，方是对先人的期待最好的回应。

码字不易，欢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