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几亩地。陆震到城里转悠,被报社留下了。
冬天烧锅炉,夏天当门房。自然院里的落叶也归他管了。
陆震话很少,可心里做事。他爱翻看报纸,琢磨。别人不知道,忽然地有一天,他有事回家来,替他值班门房的人说远处给他寄了钱,是文章的发表。
报社没文盲,谁都不吃惊。偶尔,有谁路过,对陆震说你的文章可以不出咱的大门就能上报,你送到后边的办公室就行。陆震笑笑,没言声。
卖文的钱慢慢可以给母亲买奶粉,给孩子买冰糕,给他的女人买袜子了。陆震从不向人提起,他知道自己的根基。
陆震回去种玉米,汗渍在衣服后背结白,他腰弯得很低。有人说你是拿笔杆的啊,还用出这力?陆震说我的笔杆养不活人,出力也和写东西一样踏实啊!有人说,文字有用啊,粗笨的庄稼活有啥用?陆震说,都不种庄稼,饿死天下人。周围一群老乡亲,都说会写文字不简单。陆震说,会写文字太简单。古人行动用文,说事用文,没有人想着记下来,就没什么用处。后来的记存,都有分明的意义,才有了用处。懂文字的人一点也不厉害,最多只能算一行。
人说陆震的看开。陆震说事实如此。
后来,陆震只写不发,人说他是现在的江郎了。他笑。他去车站装卸石料和木材,他暑假回来的孩子会来帮他。
他写着,但不示人了。据说他文字的被枪毙,是越来越多了。纸上弹痕累累,他却我行我素。
他本就没有编制,自然早就离开那大院了。
融媒,就融掉了一部分笔杆子。他们不知有谁忽然想起陆震,就一起去乡下看他。他们到的时候,陆震正在汗滴禾下土。他们没有惊动陆震。约摸一个小时后,陆震起身回屋,给学生们上课了。空调的屋下,是要科举的孩子。大家不知道他干了多少年了。
他这是怎样的生活呢?二百米外的学堂,墙外的庄稼。锄头,粉笔头。试卷,庄稼苗。
那些笔杆子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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