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源于南北朝,发展于唐初,成熟于盛唐,繁盛于唐宋,延绵于明清,千载以降,佳作叠出,万首诗中,名句层见,文人骚客,达官布衣,皆以擅七律为能事妙事雅事美事,其于诗一体,可谓盛极。
胡应麟尝曰:“唐七言律自杜审言、沈佺期首创工密。至崔颢、李白时出古意 , 一变也。高、岑、王、李,风格大备,又一变也。杜陵雄深浩荡,超忽纵横,又一变也……”历代以来,七律圣手,首推杜少陵,七律名作,首推《黄鹤楼》,此不刊之论也。虽然,七律万首,具金玉之质者实难胜数,如杜甫之《登高》《秋兴》《咏怀古迹》《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李商隐之《锦瑟》《安定城楼》及《无题》诸篇,李白之《登金陵凤凰台》,柳宗元之《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刘禹锡之《西塞山怀古》,许浑之《金陵怀古》《咸阳城西楼晚眺》,林逋之《山园小梅》,黄庭坚之《寄黄几复》,文天祥之《过零丁洋》……顾其名句,有惆怅淡远如“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清雅脱俗如“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意切情真如“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雄浑阔大如“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情深成痴如“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怅惘难言如“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愤懑忧郁如“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傲然忠介如“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感时伤怀如 “英雄一去豪华尽,惟有青山似洛中”,慷慨悲歌如“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窃以为,若言诗为文学之王冠,七律即为王冠之明珠,或曰诗之王者也。观乎古近诸体,各擅胜场,皆具妙处,本无高下之分,七律何德,具此修名?
其一,不易为。范希文曾叹曰:“七言律诗极不易。”王世贞尝言:“五言律差易得雄浑,加以二字,便觉费力。”胡应麟亦觉七律最难作且难工,曰:“至七言律,畅达悠扬,纡徐委折,而近体之妙始穷。”可知七律不仅难为,更兼难工,然则一旦诗成,即有望成佳构。
其二,体式妙。顾其体也,历数代文士雅人探研修订,终趋完美——音步精准,韵律精雅,对仗精巧,粘对精工,拗救精奇,作法精妙,二解之内,回环呼应,四联之间,起承转合,八句浑然,绝类八卦,五十六字,一字难更。其体式至此,已略胜国诗之他体,遑论西诗、俳句也。
其三,佳作多。七律名作,历代不绝,前已论及,此不赘述。七律之妙,余者亦不备述矣。
岁末年初,三五好友,促膝而坐,静夜围炉,品茗听筝,忙里偷闲,闲中寻梦,共论七律,同赏“诗王”。人生若此,何其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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