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父亲

      “你别吵了行不行，行不行啊！” 陈涛的父亲在客厅指着自己的妻子吼道。陈涛知道父亲之所以这样对着母亲大吼不是源于对她的不满，而是对他自己的无能为力表是深深的自责。陈涛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托着几粒药，回过头看着依旧被母亲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客厅，却怎么也忍不住严重早已噙满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死亡，还是其他的原因。这一年陈涛未婚30岁，肝癌早期。

这或许是在家呆的最后一天了，他不禁这样想到。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去北京的医院了，从刚开始得知自己的病情时的惊恐，害怕，心如死灰到现在的绝望，绝望的连动一下的精神都没有了。看着父母一夜苍老的样子，母亲眼角的皱纹不知不觉已经堆积了好几层了，在他印象中母亲还是那个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歇的中年妇女，而父亲的双鬓早已爬满灰白色。对啊，他们都已经这样老了，陈涛不愿多想了，他有些累了，这一次真的累了。陈涛拿起放在桌子果盘里唯一剩下的一个橘子，慢慢的剥开皮，这已经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天的橘子了，不过好年冬天的温度很低，希望它没烂掉。

“你别吃了，太凉了，医生不是不让你乱吃了吗？”母亲似有责怪的说道，不过陈涛好像没有听见似得，拨开一片塞到嘴里，刚咬下去舌头上一股坏烂的怪味传来，陈涛侧起身吐到垃圾桶里，随手扯了一张纸巾擦擦嘴，从沙发上起来说道：“我去休息了。”回到房间又顺手把门锁了起来，搁在以前陈涛从来没有锁自己房门的习惯，走到书桌旁坐了下来，之前桌子上还是凌乱的摆放着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他记得那是前段时间自己还不知道病情的时候每晚回来加班弄得。唉！陈涛叹了口气，伸开双腿，脚便碰到了他那个最爱的篮球，这是前任女朋友送给他了，他喜欢篮球，一到周末便去附近的社区约上几个朋友赛一场，一般都是玩到天黑才回家。陈涛不敢去看桌下的篮球了。他抬起头书桌正中的位置以前摆放的那面不大不小的镜子早已被母亲撤走，她是怕陈涛看见镜子里自糟糕的模样，

陈涛就这样坐着，想了很多，有自己为完的事业，辜负了的女人，但最多想到的还是父母。母亲倒还好，和全天下的母亲一样，一样爱唠叨，爱操心，不过自从陈涛查出病的时候，他发现母亲跟他说话的次数少了，也变的更小心了，唯一不变的是那眼神里透出来对他的关心，他现在最不敢看的便是母亲的那双眼睛，或心疼，或哀愁。而对父亲，陈涛对他的感情好像淡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从小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跟父亲不亲，加上父亲平时对他就很严厉，小时候做错事挨揍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不过只要陈涛从小到大要是买什么学习上的东西时，他父亲在这方面总是买给他最好的，即使那时候家里的条件还不是很好。

唉......！陈涛又叹了长长的气，他真的有些疲倦了，随手关上了灯，爬上床躺下，忘着窗外，冬天过去一半了，零星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慢悠悠的飘过来，飘过去。陈涛倦了，便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的早上，窗外的雪好像下的更大了，屋外的草坪上都堆上了厚厚的一层。这时候母亲过来叫他，该起来收拾收拾出发了。他洗漱的时候就看见母亲忙碌的身影，但是这时候却看不见父亲，母亲大概知道他要问什么便说道：“你爸四点多就出去了，去买点东西。” “哦”，陈涛随声答道，九点多快要出发的时候父亲还不见回来，母亲拎着东西到门口说道：“你爸快回来了，他让我们在小区门口等他”。“都这个时候了，还出去买什么，就会折腾。”陈涛不禁有些火大了，母亲笑笑说道：“等下就回来了，你别急，不会误了时间的。”母亲讨好似得语气让他将下面要说的话全都憋了回去。到楼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父亲正来回踱着步子，外套上，防风的帽子上，包括口罩上都是斑驳的雪印，只见他看见陈涛的时候将手上提着的袋子递给了他，陈涛打开一看，是几个新鲜的大橘子。陈涛有些感动，"走吧，你们先去，我后天到，这还有些事还没干完"。陈涛刚刚的些许感动在这时候又消失不见。父亲交代了母亲几句便头也不回的去停放摩托车了。陈涛以为父亲会和他们一起过去。

 到了北京母亲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序，陈涛此时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着窗户发呆，明天父亲就要来了。这天夜里母亲话好像多了起来，陪着陈涛说话，从陈涛出生到他学会走路再到以后的种种，母亲说个不停，陈涛也沉醉在其中，直到母亲说道父亲，陈涛才算回过神来，说道父亲时母亲好像顿了一会说道："你父亲可是真疼你的，从小到大你上街看上什么大都给你买下，只不过平时对你严厉了些，就像上次咋们走的时候你爸给你买的橘子，他那天早上四点多就起来了"。

“起那么早干嘛，市里不是有吗，几分钟就买回来了吧！"

“哪有这么简单，你爸怕你吃到坏的不新鲜的橘子坏了你的心情，大清早骑个摩托车到城北的菜市场在别人货车上挑的”。此时的陈涛听到这些话更多是不知所措还有歉疚，他想等明天父亲来跟他好好道个歉。这时候母亲起身说道："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过了一会儿，母亲还没回来，倒是 他的主治医生过来查房过来问了几句："感觉好点了吧，？”只是例常的询问了几句，医生快走的时候又转过身问道：“哦，你也别太担心了，你爸不是已把房子卖掉了吗，已经拿到钱了，足够你看病的，哦，还有我打你爸的电话打不通，你告诉他，非直系亲属的器官移植匹配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我还是建议先做保守治疗，毕竟你的病发现早，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要相信现在的医疗水平“。

   陈涛有些缓不过神来，唯一想到的是那个矗立在雪天递给他一袋橘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