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哗哗地下着雨,阿娣听着雨声,不安地盯着屋顶。
屋顶黑乎乎的,灰色的瓦片如百节虫一样,在弯曲的檩条上匍匐着,雨水似珠帘一般从瓦缝里滴落在地上的大水盘里,发出嘀哒声响。
有水珠落到脸上,她侧过脸,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儿子小睿正笑嘻嘻地拎着毛巾在她脸上画圈圈。
“没个正行!”她嗔道,怔怔地坐在床上,又想起那个梦。
小睿催促道:“妈,快起来,等会子网约车到了。”
阿娣想起今天要去省城看房子付定金,她们已看好一个楼盘,小睿昨儿专程赶回来接她,两人已合计好,决定就买看好的那个楼盘。
赶到目的地,办好手续已到下午了。小睿拿着那只装着购房合同的档案袋,步覆轻快地走出售楼中心,阿娣在后面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母子俩沐浴在傍晚的余辉中。
奔波了一天阿娣感觉疲惫,又舍不得花钱住旅馆,便让儿子在网上查看有没有当晚回家的顺风车。小睿说:“要不住一晚,明天到城里逛逛,也不枉来趟省城。”
阿娣笑着回道:“我逛省城的时候,你还不知是哪里的空气呢,有啥好逛的。”
小睿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到我学校里吃晚饭再走吧,估计就算有车也要等很晚。”
楼盘离小睿的学校不远,走在路上,他兴奋得有点不知所措了,翻来覆去地倒腾着那只档案袋,最后干脆脱下外套将档案袋包裹起来。阿娣理解儿子的心情,终于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一切仿佛梦幻般地让人感觉不真实。
迎面过来一位骑着电动车的女孩,小睿冲那女孩连连挥手,大声喊:“谢老师!谢老师!”
那女孩约摸二十七八岁,戴眼镜,扎着高马尾,外貌看起来很朴实。她停下车问:“你怎么在这里呢?下午没课吗?”小睿一一应答着,又眉飞色舞地扬了扬手中的档案袋,“我家买房了,跟你在一个小区,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阿娣望着儿子兴奋的脸长吁一口气,虽然余下的房贷得承担三十年,但还是值得的,毕竟多数工薪阶层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拥有房产。
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有辆车过来接阿娣。开车的小伙子抱怨这里太偏僻,说他因急事回家,想找人拼车以节省点油钱,没想到会跑这么远,大有早知如此就不接这个单子的意思。阿娣没吭声,她能理解。大约太疲劳了,上车后在舒缓的音乐旋律中,阿娣沉沉地睡去。
梦中,阿娣回到了父亲给她的那间筒子间,通往阳台的门破了,从门缝里透进一股冰冷的寒气,忽听得外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来到阳台伸过头去看,是外面的水管被冻得爆裂了,白花花的水喷涌而下。急忙下楼,四周黑魆魆的,一道白花花的瀑布就挂在她家阳台前。
她来来回回地跑上跑下,只想关住那个水总阀门,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关,束手无策中惊醒过来。
“又是这个梦。”她轻叹了口气,紧了紧衣服。开车的小伙子看了她一眼,顺手便把空调给关了,随后打开了车窗,清凉的夜风吹过,睡意全消,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路上没有多少车辆。
“ 马上就要到了,”小伙子说,“你在哪里下车?”
阿娣往车外看了看,说:“你就在闹市区将我放下就行。”
闹市区并不是很热闹,夜市一条街里只有零星的几处灯火,孤寂的路灯呆滞地照着清冷的地面,走过夜市,拐过一个弯便是她家所在的那个院子。
这里原是她父亲离休前的单位,因地段好,单位把临街面都做成商品房出售,只留下一栋六层的宿舍楼。因阿娣无处可居,父亲便将他的宿舍给她安身。这栋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因为光线被四周高大的商品房挡住且多年失修,楼里面阴暗潮湿,现在住在这里的多是租住或借住人家,原来的居民多数已经搬离。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几个年头了。
借着手机屏发出的微弱光线,阿娣摸索着上了楼梯,六楼过道的尽头便是她的家。因为是最里面的一间,最后的一段通道她便把它改成了她家的厨房。
摸黑来到房前,开门,开灯,白惨惨的灯光照着不大的空间,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约二十平米左右被隔成两半,分别放着两张床,最前面便是阳台。
小心地搬开通往阳台的那扇破朩门,一缕清爽的夜风吹了进来,阳台上湿漉漉的,天花板上还有水滴嘀嘀嗒嗒往下落,那是楼上的邻居改造的卫生间里漏下来的。阿娣小心地避过,在阳台的水池里接了点水烧上,准备洗洗睡了。
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阿娣又想到新房子,明年这个时候房子该装修了,买房已经借了不少钱,到时候又从哪里弄来钱装修呢?
黑暗中,她轻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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