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精英特训营1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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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的空气向来湿润，这个初秋，淫雨霏霏。开学没几天，大家还沉浸在新学期的兴奋和好奇中，小雅的同学——小石头却退学了，他消失得静悄悄。
一、固原
翌年春天，宁夏固原辖区的派出所正忙得不可开交。这是今年破获的第一项重大跨省拐卖儿童案，几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配合警察做记录，定睛一看，小石头目光呆滞地坐在休息室的凳子上，独自神伤。如果不是他前额右侧的那个胎记，很难辨认出眼前这个头发蓬乱，满脸秽垢，衣衫褴褛的男孩儿就是小石头。
“我是去年初秋的时候从家里出来的，我要去找远在广州打工的父母，可是，走到车站的时候，有人拽我上了车，我挣扎着，后来身体就没劲了，我睡着了。”
小石头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一条毛巾勒得他眼睛疼，他想解开毛巾，双手被一条粗糙的绳子绑在背后，他想坐直身子，双脚被绑着无法发力，他想叫爷爷，嘴里塞着软布，脸颊上粘着胶带。他倔强地摆动着身子，挣扎中，触碰到其他人，他们嘴里“哼哼”地嘟囔了两声，小石头知道，不止他一个人被这样绑着。一路上的颠簸把人晃晕，又把人摇醒。只能用听觉感知周围的环境，时而听到人群嘈杂、车流不息，时而听到犬吠鸡鸣、燕叫莺啼，小石头不见天日，睡了醒了也不知，他想，这又是一个噩梦吧。不知走了多久，听着身边只有风声和发动机的声音，小石头想，这儿离家越来越远了，我会去到哪里？心中的恐惧已经疲惫，更多的是对未知的逆来顺受。这天，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饿了吧，吃点儿东西，马上到地儿了，到了地儿，你就好生听人家的话，不要乱跑，跑也跑不出去，从县里到这个山沟沟，光开车就要一天多，你就安心住下，听话。这儿有八宝粥和煎饼，吃了吧。
“不是不给你开眼，怕你认出我们，我们做这行这么长时间，要是能留个善心，我们心里也踏实。给你提前说好，等会儿给你开了口，你就吃饭，不要乱叫、乱问，这是荒郊野岭，一个路人也没有，你叫也没用，一旦你乱叫，这些吃的，我扔了也不给你，听懂了么？听懂了，就点点头。”
小石头点点头，男人“兹拉”的一声，解开了胶带，从小石头嘴里拔出了一团软布。等小石头吃完饭，又原样堵上了小石头的嘴。
小石头来到村里人家以后才被开了眼，他没看到是谁带他来到这里的。这家男人无法生育，需要一个男孩撑门面，本来想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没想到送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事已至此，也无法再讨价还价。
那些日子，小石头的脚上被绑着一个沉重的铁疙瘩，走起路来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很响的声音，走一会儿还直喘气儿。
男人脾气暴躁，小石头只是他用来炫耀和干苦力的工具。白天，除了切草料、喂牲口，还要打水、做饭、洗碗，一开始，小石头不会做，常常遭到男人打骂，有时用皮带抽，有时用木棍打。
那天晚上，男人喝了酒从外面回来，小石头把洗脚水为他打好，他把脚伸进水里，又猛地踢开。小石头马上站起身向后退去，高温的水溅到他的两个胳膊上，把皮肤烫得通红。男人一身酒气，给了小石头两个重重的耳光，又破口大骂：“你这个小杂种，这点儿事都做不好，要烫死我呀？”
小石头忍着痛把剩下的水端走，拿来扫帚和土灰清理地面，男人看到他，夺过扫帚又一顿痛打，男人已经困了，不想听到铁疙瘩在地上摩擦的响声，他又骂道：“你这个小杂种，能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
那晚，小石头望着月亮，又想家了。他看到月亮上的妈妈正张开双手来拥抱他，看到爸爸将他抱起，举得老高，看到爷爷从集市上回来给他买了好吃的果子……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走，那次，他终于磨断了一环铁链，悄悄地从村子离开，中午的时候，男子不见小石头，看到断开的铁链，立即招呼邻舍去寻找。
小石头不敢走大路，他从小树林走，中午时分，他感到饥饿难耐，疲惫不堪，正准备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只听得后面传来“你给我站住”的声音，那是男人的吼声，男人骑着自行车朝他赶来，他心里砰砰直跳，害怕地站在原地。小孩子的步子本来不大，加上长期的劳累，小石头不能走远，男人追了不到十里路就追上了他，回到男人家，免不了一顿暴打。小石头总是旧淤未愈，新伤又起。
这个冬天特别冷，一个寂静的午后，小石头忙完上午的重活儿，正坐在院子的草堆上打盹儿，门突然被踹开，一群人冲进屋架住了男人，小石头有些惊愕，但却无比地兴奋，他看到这群人戴着警徽，那是正义的象征。
二、相见
那一天，小石头不辞而别，天黑也不见回来，爷爷着急了，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找，有人说，似似乎乎看见他顺着大路往县城的方向走了。
爷爷在村支书的帮助下，沿着通往县城的村庄不停寻找，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搜寻到了县城，却还是不见小石头的踪迹。
无奈之下，爷爷来到派出所报了案：“警察同志，你们帮帮我吧，我就这一个孙子，他爸妈还在外面打工，这两年，就我们爷俩儿一块生活，他找不着了，我咋过呀？怎么跟他爸他妈交代呀？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了，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找到我孙子。”说着，跪倒在地上，村支书连忙把他搀扶起来，不住地安慰他。
三天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爷爷告诉了远在广州的儿子、儿媳。小石头的父母得到消息，火速赶了回来。从此，三个人踏上了四海寻亲的征途。
经过半年地寻找和等待，父亲徒增了白发，母亲平添了皱纹，爷爷哭坏了眼睛。
今天，在派出所，一家人终于相聚，小石头愣愣地看见爸爸、妈妈和爷爷，竟忘记了表达。妈妈先跑过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小石头：“小石头……”，只是不停地哭。看到小石头手上、胳膊上的瘀伤，妈妈哭得更动容了，是伤心，是悔恨。
小石头慢慢地抱住妈妈，确认眼前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妈妈，他抱得更紧了，“妈，你们怎么过来了，你们……，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儿……是哪儿呀？”“妈，自从你们送我从广州回来，我觉得在广州过的那个假期最开心，因为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回来后，我就想你们，我想你们……我……然后……然后……”小石头吸口气，又吸一口气，未等说话，泪先流了下来，这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
母亲轻抚着他的背，安慰他，“小石头，妈妈在，妈妈在，你看还有爸爸，还有爷爷……”
小石头有些抱怨地说：“你们总是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让我跟爷爷一起过活，爷爷老了，行动不方便，你们都不管我，也不管爷爷。”
妈妈把他抱在怀里，不住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小石头释缓了情绪，继续说道，“我每天都想你们，我在那个男人家的时候，就更想你们了，我在月亮上看见你们，在梦里看见你们，在水里看见你们，在火里看见你们……我想去摸摸你们，你们就走了。男人打我的时候，我总是听见你们在唤我，我听到你们的声音，身上就不疼了，男人怎么打我都不疼了，但是晚上，还是会疼醒，我就感到你们在抚摸我，看见你们笑，我就特别开心，我就能继续睡着了……”
妈妈“哇”的一声，恸哭起来，脸紧紧贴着小石头的脸，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以后，妈妈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就陪着你，走也带着你。”
三、转学
广州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温暖的春风吹绿了大城小巷，小石头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拿出了那个蓝色的多层铅笔盒——这是小雅送给他的礼物。
小石头临走的那天下午，小雅送给他一个蓝色的铅笔盒，里面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祝贺你们一家团圆，希望我们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服务社会。
只有小石头知道，这个蓝色的铅笔盒是小雅用父母寄给她的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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