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栗依莓,吴熹慢慢踱着步从小区门口往家走,八月份下旬的夕阳已经没有了酷暑时的火辣,但刺眼的光亮还是没怎么变。
夕阳拉长了吴熹的身影,她一袭青绿色厚棉布修身衣裤,腰线收得刚刚好,把她引以为豪的大屁股曲线恰当好处地勾勒出来了,脚上踩着一双“布衣青云”的黑色绣红花绿叶的带袢纽扣布鞋,甚是妖娆。
吴熹一边走一边默默感叹着,想不到依莓还是原来的样子、衣服样式、发型......说不上她哪里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她越来越不能平和相处。
奇怪的是,从两年前自己放出狠话“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之后,起初依梅打电话来自己坚决不接,或者索性把手机设为静音的那种畅快,随着依梅不再联系,甚至她一年多以前移民去了欧洲都没再联系我,自己反而并没有像之前想象中那样开心和清静。
经历了早已数不清的内心起起伏伏,时隔两年零八个月又二十三天,吴熹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栗依莓的手机,就这样,才有了今天下午这次会面,依梅还是那样善解人意却又缺心眼的样子,还总是试图温暖别人,她好像永远都不曾、也永远都不会记恨人似的。
依莓刚到公交车站,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却看到触目惊心的28个未接来电,12个是依莓妈妈的手机号,另外的16个则来自依莓儿子的手机。
她立即拨通其中一个号码,听到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她的心才不那么紧张和焦急,解释说刚才因为想静静地和吴熹交流,听听她的心里话并且安慰一下病中的她,所以才把手机关成了静音。
电话那头依莓的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快回来吧!你一直不接电话,可把俺们给急死了。饭我已经做好了,俩小孩都在玩手机,我好好的!你别急,俺们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栗依莓坐到公交车上,神情忧伤,她望着车窗外熟悉的建筑,与吴熹在这个城市近20年的交情中,一些记忆,很多欢笑都留在了公交车经过的这些路上.......
待发觉车窗外的景物不是她要去的公交站时,她已经离家更远了。
依梅决定立即就近下车,站在公交车指示牌前一边看看有没有直达的公交车,一边用眼角瞄着有没有出租可以乘坐。
她感觉浑身无力,想尽快回去,既是为了不想让家人久等,也是想尽快回到那个安静的小窝里清静一下,休息休息。
栗依莓对吴熹的友情一直都在那里,要不然也不会在电话里一听吴熹说她在病中,八月末的正中午一点钟,尽管她的汽车已经于前一年送给家乡的妹妹开了,出行没有车,她还是放下电话就直奔吴熹所在的小区了。
见到吴熹时,栗依莓看到的是一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吴熹嘴角生硬地牵扯出来一丝微笑,声音轻软,浮若游丝,跟从前那个经常纵声大笑的吴熹判若两人。虽然早已有思想准备,栗依莓也没想到吴熹的变化那么大!
吃惊的同时,也暗自感叹:才两年多没见啊,吴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栗依莓轻握住吴熹的手,问“你到底怎么了” ,吴熹悄悄地抽回了双手,含着胸,低着眉眼说:“我已经确诊是抑郁症了。以前,太没有爱心了,唉......"。
说这话时,吴熹内心里深深感叹,友情之树也是需要浇水施肥的,任何一方的情绪不稳定,犹如电闪雷鸣似的灾害天气,不管另外一方是多么珍惜那段友情,还是会阻碍那棵树成长的,如果不是今天自己终于鼓足勇气给栗依莓打了这个电话,我和她的友情或许就已经走到尽头了吧。但是没想到的是她一听说我生病了,还像从前那样着急,立即就赶过来了。
下了公交车,栗依莓试着用滴滴打车,因为是高峰期间,又在古城区,所有街道都是单向行驶,即使离得最近的车子也要至少25分钟后才能到。
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出租车。小区里已经亮灯了,以前觉得小区晚上的灯光很亮,如今却感觉特别昏暗,栗依莓说不清是因为知道了吴熹竟然陷入抑郁症而伤感呢,还是灯光真的暗淡了。
晚饭时,栗依莓默不作声,妈妈,儿子,侄女都清楚她心情肯定不会好,也都不作声,一家人围着餐桌静悄悄的吃饭,只有侄女和儿子姐弟俩偶尔会互相瞄一眼,想找一个说话的机会。俩孩子没能找到恰当的机会,也就只好继续埋头吃饭了。
栗依莓的妈妈先说的话,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显得语气很关切也很轻松地问:
“吴熹身体哪里不好啊,挺年轻的,能有啥病啊?她儿子小牛也该有咱们的大楠这么高了吧,两年多没见过她们娘俩了”。
“唔,.......她儿子也挺高了,跟以前脸面还是一样,就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了。吴熹还行,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明天早上我要起早一点,陪她去看医生。我很累,先去洗澡了,你们要么去护城河边散散步吧,今天我不去了。”栗依莓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妈妈的话。
关于吴熹的情况,她留了一多半没有说。其实吴熹已经确诊是抑郁症了,明天栗依莓是想陪着吴熹去找一位资历深的心理咨询师,也是这个城市一所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曾经留学日本和美国,对抑郁症颇有研究。
栗依莓几乎一夜没睡,她听到妈妈蹑手蹑脚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然后锁上门出去散步,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心想还是闭上眼睛稍微睡一会儿吧。
翻来覆去也还是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侄女和儿子压低声音说话,走动和洗漱的声音,显然俩孩子尽量轻手轻脚不想吵醒她,但不时能听到姐弟俩压抑不住的“嗤嗤.......嗤嗤”笑闹声。栗依莓心里嘀咕一句:“还是小孩子一心无挂,真轻松” 。
紧接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有妈妈很响亮地问小楠:“你妈妈还没起床吗,快把她叫起来,今天她不是要陪吴熹去找专家吗,起来晚了又该不好好吃饭了!刚刚长胖了一点儿,全部又瘦回去了”,话还没落音,栗依莓卧室的门已经被敲的当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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