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是一部琐碎人生的范本,一部关系学的教科书。
文章再现了单位这一微观天地,鸡毛蒜皮,纤毫毕现,不嫌其俗,不掩其恶,“酱缸”之臭,人心之险,展示无遗。
一群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这些面带笑脸的人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办公室政治锻炼成了一门轻易无法学会的艺术。
2018年的夏天尤其难熬,难熬的不只是成都。一连几周的暴雨,到处排水不畅,
雨后的酷热更是像放了油的热锅,哪哪哪都感觉不舒坦。
许多年前,听人说起六月出生的孩子都是有福之人,不穿衣服都冷不死,大概是成活率更高吧。想想自己已经是三十多的人了,所以坚决不再生日蛋糕前许愿吹蜡烛,自己独自报名参加了一个建筑设计培训活动,从早到晚,管吃管玩儿,要给自己的生日留下足够深刻的记忆,让生日过得有意义。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我常常给自己找借口,从离开北京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在是曾经的那条龙,虽然我和天子同宗族,我对自己的命已经认可了太多太多。
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何在冲向人生巅峰的半途中毅然决然要入川,古话说的少不入川,老不出川,3年的北漂路让我看到了那些掌控着千亿财富的人如何为难自己,让我看到了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如何身不由己的将自己灌醉,让我看到财富积累和生命无常的此消彼长和此起彼伏,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那么多路无非就是看的足够多,知道的足够详细,就在那个漫天星空璀璨无比的北京的夜晚,我突然明白,我的生命不能让人为的改变,我属于四川,我要离开北京,因为生命中那个期盼和等待我的人年事已高,身体抱恙,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外婆养我20年,我知道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报恩于她,我只能幼稚的回归到她身边,哪怕把千里之外变成百里之间。我很庆幸我在20多岁的年纪参悟到这些无常,很庆幸我有自己的决心和毅力坚持自己的理想。
清早的梦刚刚醒,电话里听到家里的噩耗,奶奶离开了娑婆世界,家里正在筹备后事,我立刻请假回家,想到那位可爱而且长寿的奶奶,九十二岁高龄,眼睛好用,牙齿完整,耳朵不是很好,但是记忆力却异于常人,你坐在她的旁边,她可以从早给你讲到晚,那些从前的故事,那些见过的人,经历的事,受过的伤,感受的痛,生活的不易,养儿养女的艰辛,听过的歌,种开的花,缝缝补补的衣服裤子,勤俭节约下来的猪油粮食……只要你在她旁边,她就可以一直讲,一直讲,无论你听懂与否,无论你是否在意,她的唠叨似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内容,似乎就是她活着的价值与意义。
如今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把奶奶的故事录音保存,那些在她记忆里几十年的陈年往事,如今往后,再没有人可以记得,再没有人可以记忆,再没有人去在乎,再没有……
前台湾文化部部长龙应台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可怜的爸爸,最近几年,无论怎样,他都非常的在乎奶奶的身体状况,生病了一个人带着奶奶去医院,衣食起居从来不嫌麻烦,每次回家,他总是把奶奶从老家接到自己家里,水果饼干买一堆放到茶几上,让奶奶自己品尝,谁都不能说曾经的父母对他的不好,在他的意识里,父母没有任何错,完美到不容其他人甚至我们提及到一个缺点。如今,他的妈妈离他而去,不知道是奶奶解脱了,还是他释怀了,一连几天的忙碌,天气依然热到暴躁,他穿着孝衣,忙前忙后,面无表情,寝食难安。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沟通,我只能悄悄的看着他到处忙来忙去,有时候感觉他像一个走失的孩子,有时候感觉他像一个找孩子的父母。
没敢看他送走奶奶的早上是如何不忍心的痛哭和失落,当黄土一点点把奶奶的棺椁掩盖的时候,他内心的不舍和撕裂应该是旁人无法揣摩和感受的吧。年过半百的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妈妈,从此再也没有地方喊妈妈,从此再也找不到生育自己的妈妈,该如何释放和承受这样的分别。
半个月之前的一次回家,听到外婆说起邻居的状况,邻居是我的远方亲戚,按照辈分,我要喊表叔,他的妈妈是我的姨婆,表叔今年40岁,姨婆已经65岁。
表叔一家从我记事以来,就是很困难的家庭状况,表叔的爸爸是个木匠,2000年以前一直在农村种庄稼,并没有赚很多钱,表叔从小身体不好,爱学习,考上了建筑专业的中专,后来考上了成都的大学,家里的农活从来见不到表叔的身影,姨婆和姨公每天早起晚归,节衣缩食存钱让表叔到成都上大学,平时舍不得吃肉,过年舍不得杀猪,穿着邻居们给的衣服,终于,眼看着表叔大学要毕业了,姨公却摔倒了,然后半身瘫痪,卧床不起,表叔在成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建筑设计院的建筑主体设计师,2003年左右的建筑设计院设计师,收入已经很可观了。
工作没多长时间,表叔就在成都石人公园买了一套二手房,那时候还是摩托车上下班,然后找到了女朋友,不多久,他们就结婚了,表婶是装潢设计师,日子就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在成都,一个在农村,姨婆一边照顾瘫痪卧床的姨公,一边种地继续维持家里的生活开支,转眼就是八年,姨公虽然有很多药的治疗可以勉强起居自理,但日积月累的不健康饮食和不充足的运动,已经让身体不能承受,一次意外的摔倒,离开了娑婆世界。
此后的时间里,表叔就像开启了开挂的人生,成都东三环买了别墅,回家开了奔驰,第二次回家的时候,夫妻二人一人开了一辆豪车,女儿渐渐长大,姨婆也不在农村生活,只有到逢年过节,一家人才会回到老家住上两天就离开。
时间过得真的快,我到成都都已经4年多,却没有受邀去表叔的别墅家做客,我们有着联系电话,却仅有一次找我爸爸到他们的工地上帮忙才联系过,后来我们相互添加了微信,也基本没有互相发过信息。其实,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上,自己感觉弱势和贫困的人会更加的羞涩和难以启齿要求相互来往,想想我曾经孤身一人来到成都,投靠的无非是非亲非故但经济状况相差不多的同学,我明明知道表叔一家就在成都东门上的某个别墅小区。
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似乎,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找寻那些曾经的乡情和乡音。
外婆告诉我说,表叔已经检查出来是肝癌晚期,经过多次手术,生命时间已经不过几月,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已经通知到成都去看望他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震惊真的不亚于听到512地震,自己身边的一个传奇,一个从辛辛苦苦从农村走向大都市的成功典范,一个用读书学习改变自己以及家族命运的战士,一个让全村人都羡慕嫉妒和称赞的家庭,一个40岁刚出头的家庭主力的生命,就这样要被宣判结束了,结束了……
我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我只是更加的相信命由天定,人生无常。
回到成都的这半个多月,我有不下三次想起邻居表叔一家,我想是否要微信联系一下,我也去和他聊聊曾经的美好和未来的未知,终于没有成行,却在这次得知奶奶离开的消息后回到家时,看到表叔已经安静的趟在了自家的正屋里,任由若干人等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都来不及感叹,就已经悄然而逝。我翻看自己的微信,寻找着与表叔的交集,我发现,我们在3月份还有过一次简短的互动。
下午六点多,在我的微信朋友圈提问了我在哪里做什么。不知道彼时,他是否已经得知自己身体的状况,看到我带着家人一起奔跑在马拉松的现场,内心是否产生了些许的涟漪。
有时候,人生还没有来得及完成一次起跑,就已经垂垂老矣,还没有来得及猖狂一次撒野一次,就已经背负了重重压力。
四十岁的花季人生才刚刚开始,十多岁的女儿还不懂得生死契阔,年近七旬的妈妈刚刚觉得苦尽甘来可以松口气躲个懒,事业应该刚好起步,就要面临这样不尽人意的人生无常,留下那么多人的牵绊和不舍,这样的人生该如何遗忘一切,一地的鸡毛,该如何随风飘起和落地!
表叔没有给姨婆留下只言片语,为此,姨婆不仅要面对丧子的痛,还要继续经历生活的难。人的自私自利到底还是让人感到唏嘘,或许,表叔有他自己难以面对的苦衷,但是在一个已知的事实面前,能不能让自己的理性和感性都综合到一个层面上,把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做好,对于一个40岁的人来说,安排好一切真的有那么难?
对于姨婆来说,她的人生无常已经在失去丈夫的悲痛中延伸了一半,而此时,又在失去爱子的煎熬下衍生了一段,或许,她的人生才正式开始,农村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而她要如何学会没有牵挂的过完自己的一生,恐怕这是个好难好难的课题。
无论生命的尽头是什么,我们都只能去接受和面对,而每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和经历,似乎都是命运在我们生命中的安排,有我们借鉴的就要引以为戒,有我们注意的就要认真重视,我们或许是幸运的,相遇在阿涛新视界,你可以看到我世界里这么多的喜怒哀乐,我们可以共同进步或者期待生活的乐趣多点更多点,因为我们不希望生命最后,我们看到了一地的鸡毛。
阿涛于成都2018年
公众号:我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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