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是藏在盒子里的糖。二月初一的太阳一暖,它就化没了。一穹浩瀚如海的天幕,依然在我们头顶。
一种香糯的气息,停留在我的指尖和妮子才洗过的长发,那是我们都喜欢的深海泥发膜的味道。一天繁星,若静若动,似海面上遥远的帆点。海与天,都有蓝色的眼睛。今夜,蓝的光芒不主宰海与天,只悄然守护着这个庭院。
院子里的山茶,收起了白天热焰的倩影,变得柔和妩媚至极。我们偎着一树繁花,任清新,朦胧而幽静的时光一点点流淌。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听得到每一个花苞儿都在趁着星光努力盛开的声音。
黑夜里,不是暗的。孤单的我们,并不寂寞。
绿色开始环绕公园了吗?桐花初放在江畔了吗?春笋要拱满一片山坡了吗?妮子问。
当然,绷得太久的雪是禁不住阳光的热吻的,扑哧一笑就将黛色归还给了远方的山脊。晨雾散去时,唱歌的小雀儿飞过山坡,立在水边的忍冬花上。而细浪鳞翅的江水知道,梧桐正在花事未了的梦境中编织紫色的浪漫。
我的妮子,你心中的千姿百态的春都在以各自为中心,在一场集体赶赴的路上。我们也以自己为中心,一边完美自己一边候终将完美的世界吧。
在有风聚合的地方,以踏青的脚步,我们和一切完美融合。
那红色大门的三莲寺,也关着门?
不会的,那扇红色的门始终是虚掩的。许多故事许多微尘,要来来往往或回望或畅想,于是,出走天涯的过客还是折回原乡的故人,为相逢春天而做的祈祷都排列在同一个音频。三莲寺,在闭目沉思双手合十的掌心。
就像今夜,星星,仍然在我们头顶。
我们就在这小院里,一样的粉色睡衣,一样的亮晶晶的发夹。妮子还小,我正在变老。天很高,像我的忧伤,也像我的愿望。
草木花颜最懂土地的滋味,我最听得清孩子的声音。
妮子说,妈妈,我们很久没看星星了。
星星也很久没看见我们了。一朵云穿过,一声叹息有太多的不必言说,有些去年的叶子轻轻地跌落。
春还浅,花香还单调,我点燃一支艾条,妮子开始在窗临山茶的钢琴上飞指。仰望星空,星光熠熠,照得我的记忆那么清晰。
一次轮回怎么那么快?2008年,也是鼠年。艾草清香,梨花粉洁的春日,医生一脸严肃地对孕期两个月的我说,你肚子里的双胞胎只有一个了。到了盛夏,她又是一脸担忧,你的孩子重量比正常值轻许多,硬是吃不下东西就只有打十天营养针了。
那时候,我反应太厉害根本吃不了东西,又特别担心害怕。因为是计划外的二胎,临产前的三个月我是躲着的,大白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在自己家也像做贼。所以我爱上了晚上,只有在夜幕降临后,我才有了掀帘仰望的自由,夏天的夜空是一年中最美的,流汞似的银河深邃而旖旎,每一颗星辰都在笑。我偷偷地许愿:生个女孩吧,让她的眼睛里住着星星,美丽又明亮。
想着盼着我也笑了,把梦筑在每一夜的星空。梦中的孩子也在笑,笑着扑进我的怀抱。
终于在一个层林尽染的秋日,我与我梦中的见了无数回的小人儿遇见了,虽然那么小,才5斤,但她的眼睛好亮,真的住着星星……
生命里光阴完全重叠的时刻并不多,除了仰望同一片星河。
妮子还在弹钢琴,技艺还稚嫩,但一曲曲旋律我都很熟悉很喜欢,我愿意被每一个音符滋养。此刻,又添一种莫名的感动。
音乐里,有忧伤,也有花朵,星空和大海。
生活一定有难关有遗憾,但总一定还有美好的东西一直相伴。静默中,偎着有残缺的世界一起疗伤,等待中,也别忘了对自己对孩子说:来,仰头看星空,看,一盏流星从天际划过,似一朵掠过海上的烟火。
更像极了2008年跌入我怀里的那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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