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中国字中,“家”这个字是比较令人费解的,拆为一个宝盖一个“豕”,宝盖我们自然知道,它代表的是房屋,而“豕”我们也知道,它的意思是猪,所以联起来就是房屋下的猪或者是猪上的房屋。如果此解可通,那我算是得罪了所有的中国人,因为我们心心念的家也不过就是猪上的房屋——猪棚猪圈罢了。如此说来,我奉劝天下所有的单身狗或双身狗们,你们不要再自许你们的住处为“狗窝”了,也不要再发展出一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之类的理论,你们须知没有“金窝银窝”,亦复没有“狗窝”,有的只是猪棚猪圈而已。
家是猪棚猪圈,那我们岂不是就是猪了。说来你可能不信,仓颉造字,这个伟大的先人早早地就把我们都给骂了。要想想仓颉造字那是何其神圣的行为,据《淮南子》记载,他老人家造完字后天降祥瑞,下起谷雨,鬼竟也害怕起来,夜晚不停地哭泣。鬼缘何夜哭?想是文字一事证明我人类进入了文明的时代,那些魑魅魍魉没有市场了,能不哭吗?但是,仓颉老祖宗做事貌似有点粗心大意,对于我们人类的家,这个我们身心得以栖息的地方竟立意为猪棚猪圈,倘若那些鬼们再聪明一些,会不会在夜里改为大笑也未可知。
中国人向来有以动物喻人的传统,诸如“骐骥之跃”,“藏龙卧虎”,“老骥伏枥”均可表达人的高远的志向,不屈的精神。倘若我们要贬损人,也可以从“猪狗不如”,“狗屁不通”,“黔驴技穷”等等词语中去找。我想,世界上恐怕没有哪家文明能像中国人这样把动物与人性关联得这么紧密的了吧!我们甚至还发明了十二生肖用以记人,把动物与人基本上直接对等起来。
把生肖与人对等也算是领悟了“道法自然”的精神,西方哲学大师康德有语:“人为自然立法。”看起来就没有“道法自然”来得更为和谐。西方人讲求“人是万物的尺度”,人在万物之上,宰制万物,不像我们讲求“天人合一”,讲求自然大道,既然讲求自然大道,那么以动物来喻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但把人比拟成猪总使人心里感到别扭,我们虽然讲求自然大道,但对猪的观感却似乎不佳,我们每每笑人愚笨,总喜骂其为笨猪,但据说猪其实不笨,家畜界最笨的是羊。不过猪虽然证明了自己在智商的优越性,取得了生物学上的成功,但在文化的意义却又不得不落入下风,仓颉造字,似乎给了羊很高的地位,中文中一切高大上的字眼都与羊有某种或近或远的联系,像“美”、“善”、“義”之类,莫不如此,而猪的地位相对来说就黯淡很多。
羊虽然占据文化上的优势,但与猪在食物等级上却差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猪,一直以来猪肉都是民生的风向标,前些日子,猪肉价格上涨,民生维艰,伤了不少正腐大员的脑筋,相对来说,羊肉却没有如此高的待遇,猪肉似乎是生活必需品,而羊肉多少有点奢侈品的味道。
猪肉虽然是生活必需品,它们又以其付出生命的代价来供养我们,按理说我们总应该对它感恩戴德才对,但事实上恰恰相反,我们似乎很厌恶它。人类总是这样,对于那些给我们默默贡献的物总是充满鄙夷,相反,对那些我们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却又充满向往,比如人们一个个慕龙羡凤,敬虎崇鹰,孰不知这些东西一不与我们相伴,二甚至还要反过来吃掉我们,但我们却要上赶着去巴结它们。我们人啊,骨子里总逃不脱一个“贱”字。
但是猪的地位也并不总是低,据说木思林们把它的地位抬得很高,他们食羊,但不食猪,汉人倒是没有禁忌,什么都吃。只不过,考其原因,木思林们不食猪肉恐与其游牧生活有关。既然是游牧生活,自然是畜羊更为方便,畜羊不必为其准备饲料,只需把它们赶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即可。不必精心伺候,羊儿们自然会找食吃,而且丰美的水草到处都是,羊儿们自在闲适,或三或两,饥则俯首啃食,饱则坐卧追逐,在广茂的草原上,湛蓝的天空下,形成了一道绝美的风景,倘若换成是猪,那景致似乎要大打折扣,而且这些老爷们,恐怕嘴巴都不老实,如若它们非要活动嘴巴,拱得到处坑坑洼洼,把整个草原整成一个塌陷现场,恐怕景致就不是打打折扣的问题了。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四海为家,自然是喜放羊而不喜圈猪,农耕文明安土重迁,圈地造屋,自然是喜圈猪甚于放羊。家是我们心灵的归宿,是我们浮萍生活的定海神针,把猪一圈,不让其四处兜转,终生都与我们、与土地房屋为伴,于是这便算是成了家。如此说来家与猪的关联竟也如此紧密,所以又不得不佩服仓颉的精准了。
家是我的心灵的港湾,是我们身心的依靠,虽然我们在外打拼,带着各色的面孔示人,时时防备着别人又被别人防备着,身心俱疲,但是只要我们放下工作,回到家中,那怕留一盏昏暗的小灯,吃一口可口的饭菜,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个默契的拥抱,都能使我们放下戒备,恢复纯真。
家对我们的意义如此重大,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向对待猪一样来对待我们的家,明明是离不开,偏偏又生出那么多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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