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里鬼气

阿杰第一次注意到小洋是上个万圣节，小洋在万圣节的考试里拿到了他们班的最高分，一共吓到了23个人类。

鬼也要上学，不上学的鬼不知道怎么才能吓倒人类，长大了也就找不到鬼屋、电影公司的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阿杰在学校，算是比较出风头的一个，按老师的话说，就是阎王赏饭吃。其他的鬼每天都在惆怅怎么防晒，怎么变白，可阿杰从来不担心这个，他白的发光，平日里为了完成作业外出实践的时候，都不需要抹粉底。可就算这样，万圣节的考试里阿杰还是没能超过小洋。

小洋很早之前就注意到阿杰了，一个外貌出众的小鬼。他的优异很大程度来自于他的天赋，可小洋不一样，她是个努力的人。小洋的脸肉嘟嘟的，看起来很可爱，这样的皮相其实并不适合做鬼，他们班和她一样长相柔和的晨晨，前不久转系去了地府那边学接待了，她经常劝说小洋，像她们这种长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就该去地府接待那些刚从上面下来，还饱受惊吓的灵魂，可小洋却不为所动，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总和死人打交道呢。

好在阎王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的鬼的。小洋平日里就嗓门大，还总能发出一些怪里怪气的声音，万圣节的考核中，她凭借自己的怪声怪气，吓到了来鬼屋的23个人类，荣登榜首，这不仅为小洋换来了老师的褒奖，也为他赢得了阿杰的关注。

和其他大多数想要签约鬼屋、电影公司从而可以赚到很多钱的同学不同的是，阿杰为的是梦想，他很享受看到人类被吓时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所以当比他更亮眼的人出现时，阿杰不服气了。凭什么人们更害怕小洋？怀着这样的想法，阿杰开始注意小洋。

阿杰发现小洋是个很有趣的小鬼。虽然成天对着同学大呼小叫，却很好说话；每次实践课都有出色的表演，但老师一夸他就羞的满脸通红。与自己本身就清冷的脸部线条不同，小洋的脸很肉，看起来很温和，可即便如此，每次表演时小洋只要一张嘴，就算自己也是鬼，阿杰还是会被吓得倒吸口凉气，汗毛竖立。

阿杰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观察，却早已被小洋发觉，每天出晨功，小洋总会看到长廊尽头的凳子上，有只鬼窝在上面，蜷缩着身子偷听，起初小洋还会因为紧张打磕巴，那人听到后也会低低的嗤笑几声，时间久了，小洋也习惯了。

两条平行线相交，算得上要天雷勾地火了。马上到来的期末考核里，阿杰和小洋破天荒地分到了一组，而选题却也是两人最不擅长的。自从许多电影公司和学校达成合作关系后，学校对于他们的培训也愈发地全面；为了满足不同电影的需求，他们的课程早已不单是普通的吓唬人那么简单了。这次的期末考核，主题是爱与善良。

这个方向一直以来都是阿杰和小洋最为讨厌的。近几年许多电影公司推出的的电影中会有善良的小鬼的形象的存在，因此学校为了满足合作方的需求，便开设了这门课程，教学生们如何卖萌，如何表演幽默的场景，如何做一个善良可爱的小鬼。阿杰和小洋都是打心眼里排斥，他们一致的认为，既然都是鬼了，就该去吓死人，装善良算什么英雄好汉。可如今考核就摆在眼前，两人也都没了头绪。平日里鲜少的接触让两人陌生又尴尬，尤其是对于阿杰来说，小洋一直是自己的假想敌，这令二人的关系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小洋。那时两人已经在图书馆，面面相觑地坐了三个小时了。小洋实在燥得慌，挑起了话头。

“怎么办？演什么？”两人平日里上这种课的时候从不认真听讲，刚才翻了翻同学的笔记才知道这方面的考核需要表演一段充满爱的场景，由电影公司的人类来评判是否合格。小洋哗哗的翻着笔记本，惹得阿杰一阵心烦。“哎？要不我们就演挨饿的小鬼误闯人类世界，到一户人家偷吃被发现，以为自己要被魂飞魄散的时候，这家人居然好心收留，于是我们就住在这户人家，为他们屏蔽灾难，祛除烦恼，报恩的故事，怎么样？”小洋手舞足蹈地讲着，嗓门也越来越大，周围不少人都纷纷侧目，阿杰抬手捂住小洋的嘴，示意其小声一点，小洋压低声音嘟囔着：“这个设定多好啊，多可爱的小鬼的。”阿杰看着小洋肉嘟嘟的脸庞在张口说话时一颤一颤地，忍不住捏了上去，“你也很可爱啊。”小洋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不知是被捏的，还是羞的。

最后两人还是搭伙演了小洋那段狗血又幼稚的故事，阿杰秉承着作为鬼最后一丝高冷的底线，饰演了一个阻拦小洋住在人类家报恩的伙伴，而小洋则是几乎本色的出演了那只小鬼。小洋圆润的皮相最算是发挥了用处，两人的考核成绩名列前茅。

考核结束后，两人的关系比从前热络了许多，小洋发现阿杰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冷漠，相反，阿杰是个有些四次元的小话唠。他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特别喜欢调戏小洋，每次都要等小洋羞的从脸蛋红到了脖子才肯善罢甘休。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小洋害羞从不会感到烫，可每次阿杰一靠近，他就会感觉到浑身发烫，热乎乎的。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热，什么感觉是烫，是晨晨送给他的一本人类小说上写的只要心跳加快，身体就会发热发烫，而每次阿杰靠近，小洋都会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似的，不由自主的，小洋就会感受到身体的热度。

渐渐地，阿杰变成了小洋的一个小秘密。小洋想和好朋友晨晨分享，可晨晨正和一个刚死的大头小说家打得火热，没空搭理自己，不好意思找阿杰聊天，小洋就把所有的话都发到朋友圈，仅阿杰可见，她拼命地发朋友圈，做到不和阿杰说一句话，可朋友圈的每句话都是对他说的。

他们偶尔也会单独聊聊，阿杰会教小洋怎么样才能变白，小洋也会把自己的发声原理告诉阿杰，小洋从不在聊天时表露一点自己的心意，可阿杰还是一如既往地撩骚小洋，小洋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发的朋友圈阿杰有没有看到，亦或是当做平常的一条讯息，一闪而过而已。

小洋还是没忍住，把阿杰约了出来，那天适逢中元节，街上冷冷清清的，很多人趁着今天通向人类世界的门打开，都纷纷想上去看看。小洋伫立在昏暗的灯光下，搓着手，站立不安。阿杰看到小洋这幅模样，忍俊不禁，“小绵羊，这么个好日子你叫我出来干什么？”阿杰的声音冲破耳膜，小洋又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发烫。看着小洋纯情的模样，阿杰轻笑道：“你不会是要和我告白吧！”阿杰习惯性上翘的尾音让小洋的脸“噌”的一下子红了，像是要滴血。“乱说……乱说什么！鬼……鬼才要和你告白。”小洋失去了平日里底气十足的声音，磕磕巴巴地回答，却引来阿杰的一阵发笑。

“呸！鬼……鬼才喜欢你呢！”听到阿杰的笑声，小洋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连忙改口。“不对，不对，鬼……鬼才要和你在一起呢！”小洋的声音愈发的小了起来，阿杰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我……我……”小洋着急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满脸通红。“你烦死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小洋哽咽的声音还没落下，就被揉了揉头，拉入了一个不带一丝温度冰冷的怀抱。

“好啦我知道了，鬼也挺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