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

真正的朋友，是你成功我比谁都开心；你落魄我会帮你走出落魄。

一

夏日的午后，知了还是年复一年的叫个不停。下过雨的窗外有几处散落的阳光，睡得昏昏沉沉的我，上厕所，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最后坐下来读书，刚读了几页，余光扫到了桌角的一盘葡萄。

浅紫的外皮，晶莹剔透，大珠小珠般置在盘中。

受不了葡萄的召唤，一手捧书，一手吃葡萄。

一样的夏天，受不了你的召唤，高三的我从家里搬出来，和你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我们在那里度过了很多个日夜，发生了不计其数有趣和难过的事。然而，留在我记忆里的，却只有两件事。

朋友比情人更懂得倾听

二

第一件事：住在那里的第一天早上，我们穿错了衣服，看着对方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寂静的大马路上没心没肺地笑。你早上刚洗的头发来不及吹，湿漉漉的，有水珠从发尖滴落，顺着你白皙的皮肤流下来，消失不见。

你说，你穿我的衣服真好看。我说，你穿我的衣服真好看。

静悄悄的马路上，又是一阵阵欢畅的笑声。

第二件事，你喜欢吃葡萄的程度，很不正常。

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你已经对葡萄近乎迷恋到丧失理智与自我了。你告诉我，谁要是在夏天天天给你送葡萄吃，你就跟谁好！

高三的我，还不满十八岁。没有健全的人格，也没有属于自己完整的价值观。我无法从我现有的认知里找到能和你喜欢葡萄这个程度相吻合的理解。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好朋友，我们从高一相识，你在宿舍里跟我借电话，接着我们就自然而然的一起吃饭，上课，手牵手上厕所了。女生们友谊的建立只需要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这很奇妙，我无法作出解释。

班里人都说我们是连体婴，长得像，又形影不离。有时候我悄悄看着你，看着看着我就笑了，你的眼睛那么大，那么明亮，性格又好，跟谁都能很快达成一致。我怎么会跟你像呢？但大家都这么说，我就日渐地深信不疑，我们就是像，不仅颜值像，内心也像。

所以，当你告诉我关于葡萄这件事时，我的内心是惊讶的。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许

三

或许是我受琼瑶阿姨的荼毒太深，我心目中的意中人，有学识有才气，但从不刻意从不炫耀，一旦心灵触碰上了，就是一生的许诺。就像尔康那样的君子，为了紫薇，功名利禄，世袭爵位，统统都可以舍弃。我一样能像紫薇那样对他说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旷世诺言。

就算不是这样，至少我的意中人，也应该像紫霞仙子说的“踏着五彩祥云”来找我吧！就是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会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提着一兜葡萄出现，或者说，我怎么可能会被一兜葡萄所收服呢？

但跟我如此相像的你，确实是为了一兜葡萄。

不知是不是巧合，终于有一天午后，一位男生站在了我们租住房子的楼下，手里提着一兜葡萄。我下楼去提葡萄，接过葡萄，我对那个男生说了声“谢谢”，他略显羞涩，挠挠头：“没关系，你告诉她，她喜欢，我天天来送。”

那天午后，你显得比平时兴奋，是兴奋，不是开心。你吃着葡萄看着小说，跟我说：“吃呀，很甜的。”我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却有点涩涩的。

自那以后，我们每天都有葡萄吃。事实上，那个夏天都是葡萄味的。

但我从来没见过你和那个男生走在一起过。

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真的和他好了吗？”

你抬起头，看着我：“你觉得呢？”

“没好那他为何会天天送葡萄给你？”

你看看我，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看小说了。

每个人都应该独立生活

四

直到很多年后的某一天，我看到办公室里的一位已婚女同事跟上司心领神会的眼神交流，我才明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叫暧昧。

你不喜欢那个男生，但凭你的颜，完全可以肯定他会为你买一整个夏天的葡萄。这个道理，你早就懂。而直到现在大街上人人都在嚷着“智商不够，颜值来凑”时，我才迟钝的明了，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颜值高的比颜值低的总会多一些优越感。他们趾高气扬地从你身边走过，自带气场，让那些颜值低的人心生敬畏，瞬间为其沉沦。这些拥有天赋异禀的美人们，却把上天的赐予玩成了套路，一次次的消耗利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美与丑，别无其他。

我最喜欢的人物之一是简爱，她相貌平平，却没有为颜值高又有金汤匙的男主罗切斯特所沉沦，她说过这样一段话：“你以为我会无足轻重的留在这里吗？你以为我是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你以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缈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和你有一样多的灵魂，一样充实的心。如果上帝赐予我一点美，许多钱，我就要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以社会生活和习俗的准则和你说话，而是我的心灵同你的心灵讲话。”

简爱蔑视权贵的骄傲正如我讨厌那些颜值高却自带优越感的人。所以注定我和你的友谊无法维持吧！我们的分散是很戏剧化的，关于原因我已忘记，就是你一直让我道歉，问我错了没有，我伤心不已却无法理解，那天请假回家，一个人走在学校外面的林荫道上，路面上被雨滴打落的花瓣与泥垢混合，分辨不出哪些是纯净蕙质的花，哪些是肮脏不堪的泥，就如我对那时的你一样，也或许是你走得太快，你瞬间就明白的道理我过了这么多年才懂。总之，就是我们不再是一起齐步向前的连体婴了。

“我没有错。”这是我给你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时隔多年，我们早就失了联系。偶尔看到你发的朋友圈，字里行间略带伤感，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你一切都好。

如今日的午后，我吃着心爱的人洗的葡萄，默默地想着那一年的葡萄。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