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君
七点十分,手术室通知整理。这次老爸很听话,早早的就把病号服按护士交代整理好。我帮助他把上衣反穿,他还调侃了一句,我没有听清说的什么,但看见了他脸上掠过的微笑。笑,很干涩。
妹夫和先生推着手术车,跟着引导大夫,急匆匆行走在长长的走廊。
走廊是从二楼的右侧搭建出来的,连接着旧病房和外科楼,路很宽,墙很白,顶也是白的。两边有大大的玻璃窗,好像把天边阴阴沉沉的云朵都招呼了进来,让空空的走廊,在手术车轱辘与地板的碾压声中,透着惊悚的凉气。
流动我紧紧地跟着手术车,不敢多看一眼老爸,却也想着多看一眼老爸。每当目光触及到老爸黑瘦的脸庞,心里就会发紧,像要纠在一起,撕扯的瞬间,眼睛就随着湿润起来。任其湿润,但绝不能落下来。我不喜欢落泪的自己。
走廊有多长,我不知道。总觉得七拐八拐在空旷里。
突然,我觉得自己脚下轻松了起来,那地板,一下子变得非常柔软,眼看着前面的手术车也轻跑了起来,其他几辆车也是这样,都在跑。
不对,不是跑,是如腾云驾雾般的慢动作,高抬腿,大摔臂。刚刚被大玻璃窗招呼进来的云朵,都跑到了我们的脚下。我们,分明是在云间。
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里?人间的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路。
我们要把我们最亲的人送到哪里去?
异莲想起来,我们要送老爸去手术。这通往手术室的路,怎么是这样的一条路?
有云朵在,有空冥音。奇怪的是,那些云朵都像莲花瓣一样聚集在一起,每一瓣上,都有几个禅绕中春天的花纹,而最大的区别就是,那些春天的中心点,都有一个重重点,点的重色调,让它从春天的线条中跳了出来,那姿态从没见过,又似曾相识,就叫它异莲吧,任其与众不同。
想起来了,这异莲在高大夫的电脑上见过,朵朵丰腴。是CT影像。
猛然间,我被先生一把抓住:“不让进去!”
我迅速把思绪拉回,来到麻醉大夫的面前,签字,画押。
八点二十分,电子屏幕上显示:结2-17 张x兴 手术中。
光三个小时,我沉浸在禅绕中,不让自己的脑子空闲。流动、异莲和光,在一笔一划,在思绪的追忆中完成。
等待,这种在手术室外的等待,痛苦在笔端被稀释,任其流动在空气中。身边不时有一些聒噪,或是痛苦,或是热烈,但都没有扰到我。今天的我,很安静。
无常感恩大夫的辛劳!手术很顺利。但终归因为病变体太大,只能,且唯一的办法,造瘘。
世事无常!
昨天,一个鲜活的生命,还因为服用和爽,内急严重,几次弄脏衣裤。为了安慰老人家,我还特意在烈日下跑远路买回成人纸裤两大包,让老爸安心。
可今天,就要挂上一个造瘘,且是终身制!
太无常!
八十一年来,一贯利利索索,不允许有半点拖拉的老爸,该怎样去面对,去适应,去接受这一事实!
也许,只有时间积累中的顺其自然,才会是最好的办法。
那,一切就都交给时间吧。让时间的妙手,将无常回春。
春天总在,一起四季寻春。
四季寻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