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蒙面故事》

作者: 杜三有金山 | 来源:发表于2019-01-06 11:59 被阅读59次

    秋,

     这个城市有名的人物。

     听人说,他曾经做过顶天儿的大官,要不然我们的市长也不会三天两头的往人家里跑,而且,从不空手而去!

    为了感谢本市各界同仁素日的“照拂”, 秋决定今天在家里举办一场规模空前的晚宴。

    所有的邀请函于今晨9点正式派发。 函内所写要义大致为: ·秋家大门于午后2:00正式开放,各位可驱车直入; ·除部分私人卧房,其他地方皆已开放,以供贵宾观览; ·茶水甜点于园内分布共计12处,均为法、意名师烹制,无限供应; ·晚宴将于7:00开始,届时持金券者,入正堂就餐,持银券者,登湖心岛就餐……

    另外,函内附赠一张印有秋氏徽章的金券或者银券,全部是用货真价实的金、银所制,可谓诚意十足……

     01

     如果说婚礼是你毕生中最光鲜、最靓丽的时刻,那说明你一定没有收到过秋家的邀请函! 时针还在“1”和“2”之间踟蹰,而分针侃侃走过圆周的一半。 秋家高大的金拱门外早已是人满为患。

    有正坐在车里不停对镜理容的少妇太太;有探出脑袋密切关注秋家园内动静的青年绅士;也有嘴里抱怨,心里骄傲的中年富商,他们降下车窗,将好不容易点燃的古巴雪茄伸出窗外,熟稔的弹弄几下……

    当然,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他们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被邀请,走入那占地千亩、满地珠玉的秋宅。今天,眼见这么多人将“代表”自己进入秋宅,如何不激动,如何不兴奋,如何不…嫉妒……

    时间临近,所有人双眼紧盯着秋家照壁上嵌着的那口规制巨大,造价高昂的金色大钟…… “当!当!” 两声巨响,除了耳朵,整个大脑也被震的嗡嗡作鸣。 就在这时,两扇大门,徐徐打开……

     02

    “满地珠玉锦,一秋天下行!”

    全市的政要富商、文化名流,一进秋家,顿时都生出一股莫名的怯意。那自恃富有的,此刻嘴里又“啧”出贫穷的滋味,那自恃高才的,也摇着头“叹”出几分不如之意! 没有人乱喊大叫,生怕那高的离谱的大厅穹顶“放大”他的无知和愚蠢,也没有人疾驰奔走,总担心漏看了精彩,错过了绝伦……

    时间过的飞快,大家也逐渐适应了这“兰芷之室”的高明,于是,便各自又迅速找回了自己原来可爱的“丑陋”和迷人的“愚拙”—— 虽然,管家、执事不断的提醒和警戒,可还是拦不住大家那双不守本分的手,短短的几小时,大厅的桌面上就少了几十对“象牙边金筷”和十几把“法兰西银叉”……

    03

     太阳的余晖按时退出了湖面,一群手持“银券”的贵宾应时登上了湖心的那座小岛。

     岛域不大,可仍还是盖有十多个独栋洋墅,一栋距离另一栋距离并不远,可竹柏掩映,竟让每一栋都显的遗世独立,无人纷扰。而每栋洋墅,今天都将接待十位被秋邀请的“银券”贵宾。

    “大家好,我是一名化妆师,曾经给秋老爷三女婿的二大爷理过遗容。”一个年过四十,却面容不显的黄发女子,首先开口道,言语间也有几分得意。

     “我和你差不多,是个理发师,几年前给府上的管事理过几回头。”一个言语谦和的中年男子微笑道。

    “呵呵,你们倒确实差不多,我和你们不同,我是一名教师,曾经给小少爷上过课。”说着,她用弯曲的右手食指将一幅样式老旧的玳瑁眼镜往上推了推。

    “我是一个退休的保安,我……哎,还提它干嘛?”快六十岁的方脸上几道皱纹深刻、粗重。

     菜,终于上来了,面对满桌子的珍馐美味,谁还管你是谁?

    外面的钟声敲了八响,桌子上的人已经不多,更多的是手捏杯子,深陷沙发、交头接耳的人。 每个人开始都在谈同一个话题,或者说是同一个人,因为这样最保险、最稳妥、最不让人反感。

    04

     理发师终于鼓起勇气,端起酒杯走向那位化妆师……

     “不许动,我他妈的说了,不许动!”一个粗暴的声音忽然从耳后传来,紧接着,理发师被一脚踹倒,将新倒的半杯红酒,全泼在了化妆师的胸前。

    叫声很快被止息,手段有些传统,那是一把脱漆的自制五四手枪!

     “我不想杀人,甚至都不想要你们的一分钱,可是……可是如果谁要是敢乱动,作不该做的事,那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他还在咆哮着,可他那瘦小的身材却不断的打着颤。

    “小伙子,你究竟要干嘛?可以直说,千万别冲动。”那位退下来的保安缓缓道。

    “蹲下,对,我叫你们蹲下,都双手抱头,快!”虽然有米黄色的丝袜罩在头上,可大家仍然将他的面目看到清楚。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圆脸男孩儿,嘴唇很厚、很厚……

     谁都看得出,他是头一回这么干,要不然不会连句狠话都说不利落,甚至没听到那位退休保安说的话。

     “我叫张奎,是个退休保安,岁数不小了,也算见过些‘场面’,小兄弟,今天这事,其实不严重,如果你现在就停下来的话……”

    “屁,我,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干一票,你少给我废话,小心老子叫你见红。”小伙子有些激动,一脚踢向老头,可老头只是一躲,便让过了这一脚。 周围的人看着老头敏捷的动作,不禁感叹。 小伙子更生气了,呼啦的一拉枪栓,“啪啪”两响,一颗打在地面,一枪钉入了老头的小腿,顷刻间,所有人都闭了嘴,因为他们真的见了“红”。

    血,似乎流的并不快,像是与老人的年龄有关,可即便如此,当老人回过神来低头查看的时候,右腿的裤管却早已染透,右脚顿时也仿佛陷入泥潭,湿漉漉的再难拔起。 沉默,有时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正如此间。 哪怕是另一位当事人,颤抖的手,颤抖的唇,颤抖的双腿翻译出他此刻的震惊和无助!

     “孩子,你想起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么?”老人似乎并不愤怒,反而显得更加平静。 小伙子却越来越局促,他盯着老人的伤口,而后又望向老人的脸。那是一张毫不惊惧、毫无怨恨的脸。在那张脸上他没有找到一丝,哪怕是一丝的不安。老人平静而真诚的脸始终迎着他的目光,他终于退后了几步,垂着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继而开始哭泣,开始讲述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故事……

     他,名叫吴丹,许是父母考虑的不周,让这个孩子从小就因为这个倒霉名字受尽欺凌,面对大家都说他是“软蛋”、“无胆”、“无蛋”时,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没有一次成功过而已…… 现在快二十的人了,仍没交到过什么朋友,前些天,他遇到了一个自称“道上的”的“朋友”,告诉他,“人,尤其是男人,活着讲求个自由随性,若死也当惊天动地!” 前者,似乎他一生将无法达到了,后者似乎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看上去最好的归宿,尤其是当他听到他父亲准备让他代替自己去秋府参加宴会…… 多么千载难逢的机遇,在名流集聚之地,在举城关注的时刻,“杀死几个大人物,还不是为了钱,而后再引弹,慷慨赴死,”多么神秘,多么酷毙的想法……

    可他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善良。

     05

     枪声,似乎并没有招来太多的关注,附近其他的宴会厅仍然如素,而那些刚才还在出出进进的服务生似乎也顿时消失了。

    直到那个开枪的小伙子郁郁的离开后,一个身材略胖,双目和善的服务生才迟迟进入。

    那名戴眼镜的教师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抓着他的袖子不停的讲述着才发生的“不悦之事”。她语速颇快,只是用词和逻辑嘛,与其教师的身份略有不符,显然是被吓坏了…… 服务生始终面带微笑,右手的托盘在那名教师的影响下竟也丝毫不动,倒像是个经验了得的好手。只是,他一言不发的态度似乎与其身份和身份赋予他的精神有些相悖。 服务生没有将那女教师的话听完,这让她更加愤怒,也让在场所有的人大盛疑惑。 服务生绕开女教师,走到了那名退休保安的身前,

     “你知道我?”他对自己说的话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你是……刚才那小伙子的‘朋友’?”老人平静道。

     “你猜的不错,可这不是我要的答案。”那服务生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伸出左手,优雅的将右手托盘上的一块白色绢布掀开……

    “噗”的一响,这一声比先前那声分贝更小,可带它来的震惊却大了无数倍。 因为它,一位沉默的中年妇人倒下了,她额头的开口很小,可是,这已足够略去她所有的生命。隔了几秒后,她身侧的那个男人才将眼中的震惊和胸中的悲痛“嚎”了出来,所有人也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服务员,而是一个比刚才更可怕的劫匪。

     “你再好好想想,除非,你想让这里的都陪你流血。”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永远充满善意。

     “看来二十年来你还是没什么长进。”老人,终于也笑了,只是,这笑看起来很沉重,沉重到他不得不将背稍向下佝了佝。

     “我知道你知道那个秘密。这么多年了,你不会真想把它带进棺材吧?”服务生终于将托盘放在一边,动作还是很轻,很优雅。 他看似随意的漫步在宴会厅的四处,漫步在此间其他的9人的目光中。

    他走过那位已成尸体的妇人,将一柄随身带的刀丢给了正在盯着他的尸体边流涕的男人。

     “想杀我么?”他也盯着对方,只是没有对方的愤怒和暴躁,代替的是微笑和不屑。

     “可以啊,先将那个老头干掉,我就双手将自己奉上,任你宰割。” 那个可怜的男人只是盯着刀,额头的皱纹越来越深,可他的头始终没敢抬起,眼里的愤怒似遇到春日的冬雪,慢慢的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

    “那个老头,夺走了二十年的青春和一生的财富,比起你的老婆,我似乎更可怜!因为此刻我的愤怒比你多!”

     “你要是没有勇气为她做些什么,那就让我来。” 服务生蹲下身,将刀捡起,而后牢牢地握紧右手……

    那位可怜的先生,身上留了二十多个血窟窿,鲜血迅速的从他的身体向外逃离,可它们又能去哪里?几步之遥便凝滞了…… 如果说刚才的那位女士死的可怜,那他的先生又该如何形容呢?这不是戏剧,没有剧本可看,没有可预期的善果,眼见的即是真实发生的,发生的已是不可改变的,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远离它,若离不开?若离不开?你又能怎样? 只有盼着死神的步伐来的迟些吧……

    第一个开始惊叫痛哭的是刚才那位女教师,她和其他人一样,没有朝门外狂奔,也没有和“死神”拼命,她知道自己快不过子弹,甚至快不过这里的其他6个人,因为现在的她已无力再在挪动一步……

    “各位女士先生们,请各位放轻松,毕竟宴会还没有散,应有的礼数和必要的克制还是要的。你说呢?这位女士?” 女教师顿时息声,抬起头惊恐的望向他,只是她仍无法停止那不断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

     “喂,你真的想知道那件事?”老人终于开口了。

     “不然呢?”他将身子一侧,一张铺满笑意的脸迎向老人。

     服务生将老人带到茶水间里,只是隔着玻璃,他仍盯着外面的一切,一切妄图逃离和自救的“贵客”。

     06

    “你没事吧?”化妆师看着刚才扑在自己脚前的理发师轻声道。

     “哦,没,不碍事的。”他这是才发现他的右手被玻璃割开了一道手指长的口子,好在伤口不深,血似乎开始凝结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五分钟了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所有人逐渐恢复了些生气,开始简单的交流,甚至开始四处走动……

     “我听说人死之后,去到的那个地方和人世间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嫌贫爱富,一样的善恶无章。”一位角落里毫不显眼的老妇走上前来,说话间从自己的黑色绢质荷包中探出两枚金光闪闪的钱币,置于刚刚去世的那位妇人还未合上的双眼。

     “哎,既然遇上了,多少也是天意。”说着,化妆师也移步置那妇人身侧,端正的跪下,打开随身的手提包,一脸的肃穆……

    理发师在另外一名男性的帮助下,将另一名不幸的遇害者抬起、放平,置在离他妻子不远的处。 接连的遭遇不断的挑战每个人的承受底线,考验他们前所未有的勇气。这个过程很残酷,也很迷人,它以最直接的方式、最短暂的时间让你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羸弱或强硕……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为离世者上妆了。”化妆师并没有抬头回应那一双双注视这里的眼睛,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可就这一句,却让大家稍缓的心情,又骤然灰暗。是啊,谁知今天还能否活着走出去……

    “这必然是你最杰出的一次。”理发师从衣兜里掏出一对水头十足的翠玉耳坠,轻轻的放在化妆师的手畔。这是他一下午唯一的一次出手,就在秋府二楼最深处的那间屋子,为了得到它,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也许我也用不上了。”这时,一只清瘦秀丽的女人的手也落在化妆师的肩上,那是一只纯金的镂花镯子,面子宽,分量沉,雕纹是上百多小玫瑰,一簇簇的疏密有致……

    “呵呵,还真是让人嫉妒呢,今天也算是第一次羡慕死的早的人了。”没了哭腔的女教师,说话依然难听,只是当她伸手递上一颗血色的红玛瑙时,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顺眼了不少。可只有她知道,这只是她今天众多收获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谁会蠢到倾其所有呢。贡献出这么一块,也是因为自己这教师的身份,没准命大出去,一定将这里发生的,当成诠释勇气的范本讲个几十遍,如此看,自己这么做,倒也划算。

    化妆师将手边的宝石、黄金、白银一件件,一颗颗,独具匠心的嵌入两位逝者的身体,顿时,原本的伤口成了亮点,前一刻的丑陋化作下一分的美妙……

    07

     “还真是叹为观止啊!”

    茶水间里的服务生,隔着玻璃,感叹一声。

    当然,这声感叹,绝不是因为那位化妆师面对两具尸体所展现出的高妙手段,而是因为刚才他在狭小逼仄的小屋里听见的那派言论,那个秘密 、那种操作,那位从未蒙面却手法高明的神秘“秋家老者”。

     “所以,你还要继续杀人吗?”一个声音从服务生的后方响起。

     “这可不好说,我爷爷的仇似乎很难报了,但我的恨意却不一定无法化去。”

     “我就在这,我的命你大可取去。”

     “那是利息!” 服务生进入茶水间后的姿势似乎始终没有变。双手背在身后,一手持枪,一手将另一只手的手腕握住,眼睛始终盯着门口……

     “你在等人?”老人道

    “既然他不单纯是一个人,那我就只能换种方式去消灭它。”服务生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是刚才的那个年轻人?”老人摇头道。

     “是,也不是,准确讲,他只是一副引子,真正的主药还是你和那些手持金券的大人物,真如你刚才所说的!”

     08

    七十多年前的一个傍晚,

    在这个国家最大城市的港口码头,两个年轻人刚刚从码头的货柜钻出来。

    十月分的夜空,星星显的很遥远,不过这仍然拦不住两个年轻人去极目远眺,因为除了这片夜空和那些星星,他们在这里似乎一无所有也一无所知。

     二十五年之后,那两个异乡人又来到那个码头,同样是十月,同样寂寥的夜空,可看星星的人已今非昔比,一个是这片港口的实际掌控人,一位是整个城市的掌舵人。

    又是五年,城市经历了一场规模前所未有的内乱,结果是两个异乡人只留下了一位。 仅剩的这一位终于也在五年后举家离开了那座城。 他搬到了一座内陆的中心城市,十年后,他已是那座城市的首富。他在那城市的中心,建了一座巨大的城堡,就如现在的“秋府”一般。从那入住新宅那一刻起,他再没有出去过那里。列届政要将其视作“财神”,每有换届,新任市长必要先登临他家,以示其态,相商其政。

     距今二十年前,时至秋分,城堡里的人正在筹办一年一度的“秋喜宴”,热闹非凡的现场忽然杀出了一位“青衣客”,赴宴的人顿时四散,府上的人也乱成一团。幸而,一位刚入职的青年保安挺身而出,制服了“青衣客”,结果才没那么难看,听说只是死了府上三女婿的二大爷一人……

    第二年,他们就离开了那座城堡,离开了那座城市……

    09

     化妆师的技术确实难得一见,在大家频频的点头中,她扯下两块白色的桌布,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两具装饰一新,可谓“精致”的尸体掩盖。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装开,七八个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两人,一位西装革履,一位警衣警帽,其后的几位个个手持左轮,进门后迅速有序散开,动作利落,警惕十足。 隔着通体透明的巨大玻璃,警匪彼此盯着对方谁也没有再作多余的动作。

     “服务生”枪口斜着指向身后的老人,这是他的倚仗,更是他接下来所做之事的关键。 他仍然面带微笑,甚至此时笑容似乎更盛……

    10

    早听人说“人生如戏”,到如今方知不过是“戏如人生”。

     伟大的作家,其不同凡响之处便是能将某些生活中随处可见之事经由想象之手编制成“可观、可参、可悲、可笑、可推而崇之、可避而远之的复杂又严密的综合体。”

    这种作品一旦问世,便会成为一柄鞭辟世理的不二之器,经由它造成的伤害,准确又痛彻,深入且全面,面对这样的拷问你无处可藏,也无计可施,谁要是想假装视而不见,那是妄想。

    《哈姆雷特》就是这样的一部作品,一柄利器,它让在场的知情人,顿时陷入前所未有但却避之不得的困境,于是你只有下意识的让自己不停于脑海中搜寻和挣扎。搜寻的是自己在这幕大悲剧中角色,挣扎的是你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造成这种局面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哈姆雷特归来”,另一个则是“仇人在场”。

    11

    “警官你可曾见过秋?”服务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以示“敬意”。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警官仍然愤怒十足,且警惕更甚。

     “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你回答。答案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服务生没有再看他。

     “市长,你觉得这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么……”

    服务生的话还没尽,他脸上的笑意却已退却。 因为他听到了后方的动静,那位见义勇为的“保安”,那个曾经让自己身陷囹囵的老头忽然扑了过来。好在过度的失血,让他不得所愿,只是作势,之后便以面迎地,趴在那里昏死过去了。可那又如何,他本就没指望靠如今的自己能再次解决掉对方。 可服务生终究是收起了笑脸。他明白老头是一心求死,只是他现在不能让其死,因为刚才的所说之事,还需他作证。

     临危不乱,可不是谁都能办到。

     一颗子弹从年轻的警官枪口喷出,撞粉玻璃后,刺入服务生大腿……

    所有人都看着服务生,像是等待审判,只是无法确定谁是囚徒。 服务生终于开始生气,他掀开燕尾服,一圈C4赫然出现,他左手拉出引线,右手解开枪栓……

    这时大家脸色变得更加精彩,有点儿庆幸,更多的却是真实的恐惧。

     “不要胡来!”西装革履终于出声了。

     “本不需要这样的。”服务生真的很生气,所以他没有再打算为自己留什么后路。 抬手,扣动扳机,甚至都不需要看对方一眼,那名刚才开枪的警官便倒向后方,之后没有预期的其他的枪声。

    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12

     “如果卑劣是一种财富,我绝对没有你们富有。”他终于走出了茶水间,走向刚被掩盖的两具尸体。

    “他叫张楚辞,写的一手好文章,却一生窝囊,当年还在中心城的时候,关于秋所有的涉外文章恐怕都是出自他手,包括当年我的罪状书。”

     “她,呵呵,不过是张楚辞的另一张破床,至死也没活明白。不过倒是敲得一手好算盘,我爷爷的财产,多半都经过她的算计。”

    他盯着脚前的两块白布,没再说话,只是忽然抬脚,踹向他们……

    比起先前的优雅,此时的疯狂似乎才更贴近他的人设。

     只是,此时大家对他的愤怒和惊惧都被另外的情绪冲淡着。 尸体在他的脚下不停的翻滚,震动,挪移,被拖出道道血痕,一块块的污迹。就在那些血痕和污迹中越来越多的金银宝石,珠玉珍奇闪着微光……

    直到一具尸体被强行踢至化妆师的身前。

     “我没见过你,但刚才看了你的手段,相必秋的遗装是你化的吧?”

     “你弄错了,我可没那荣幸,那只不过是他家女婿的表亲而已。再说,秋不是还好好的活着么?”化妆师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血迹中散落的珍宝。

     “或许你真的不知情,不过你刚才施展的‘瞒天过海计’着实不错,不仅赚足了名声,日后靠着这些个资财,倒也未必不能寻个安稳。只是,我真的讨厌耍小聪明的人,尤其是女人!”

    此时,大家恍然,这女的相必与两个故者有些交识,那些金银藏在自己身上,怎抵得过藏在两具尸体更保险,更安全,更让人难以察觉。 那其他人呢?那些陆续献出珍奇的人们,难道也都有交识?

    “你恐怕早就见过她吧,只是她装作不知道而已,如今看,你的付出也并非徒劳。”他转身看着理发师,继续道:

    “你恐怕永远也猜不到,当年你给理发的那位管事,已经成了如今秋府的当家老爷了。” 理发师只是沉默,或许他根本就不信,更或许他根本就不关心。 服务生忽然抬起右手,霍然转身,

     “至于你们,几乎每一个都是涉事者,只不过,有的知情多些,有的少些。所以你们每一个都有罪,也都该死。因此,当你们收到我寄出的所谓的‘秋家邀请函’时,死神就已经降临了……”

    这时,门又一次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那位先前逃跑的少年“劫匪”。

     “呵呵,来的到正是时候,吴丹,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

    小伙子没有作答,只是盯着他,盯着他左手中的引线。

     “因为你姓秋,你是秋……”

     啪、啪、啪,三声,那是一只自制的五四,此时正握在少年的手上,而子弹却一钉入刚才说话的服务生的胸膛。 哗啦,一时间,五六名警员皆慌忙转身,枪口对准少年。

     “不错,我是秋家的种,这一点我自己也知道,还知道你就是20年前刺杀过我爷爷的杀手,你想利用我再次复仇。这不过这次你不再是用子弹来杀人,而是凭一个巨大的“谎言”来复仇。你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个天大的谎言,让人们去相信现在的秋是“冒牌”的……可惜,我和你一样,一样讨厌耍小聪明的人。”

    此时的少年一脸的正色和坦然,之前的慌张和乖戾早已无踪,他望着倒下的服务生,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武器放在地上,而后双手举过了头顶……

    13

    几个月过去了,秋府的新闻却仍然不断。大家的热论从早到晚,像是东河的溪水永不枯竭,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

     “秋”认了个“亲孙子”,听说那小子的原名叫吴丹,是另镇一户小买卖人家的养子!

    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副版新闻”:

     那天过后,警长获得市长亲自颁发的“蓝丝带骑士奖章”。其他在场警员均获得“红丝带勇士奖章”。

    化妆师后来同意了理发师的求婚,二人回到了中心城市,在那里购置了宅邸,就在市中心。只是直到今日,理发师仍然不知道,化妆师的生父便是多年前的秋家大管家,也是如今的“秋家老爷”。

     女教师留在了秋家,成为吴丹,不,应该说是“秋”家小少爷的老师……

     退休的保安,苏醒后,便成了哑巴,至死没说过一句话……

    14

    秋府内议事大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对着一张太师椅恭敬道:

    “老爷,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不仅少了个心腹大患,而且还多了张护身符,以后在外流亡的秋家后代再来衅事,你大可让这‘亲孙子’出面收服。”

    “对了,老爷,市长大人表示我们秋氏集团今年的税可以减免三成,一则说是为上次的祸乱表示歉意,二则算是恭喜您寻得‘亲孙’……”

    15

    城外一座坟岗上,少年孤自一人跪坐于一块新栽的黑色石碑前。

     “爹,虽然你从来不许我这么喊你,如今已阴阳分隔,也不知你还能听到否。我现在一切安好,如您所愿,“老管家”认了我,虽说很勉强,但这个名分是实的,也不枉您一番筹划。张奎爷爷已经过去了,至死没吐一个字。当日现场认出你的人不多,除了张奎爷爷和你杀死的两个,似乎就只剩下‘化妆师’了,可她似乎有意隐瞒,对我终没有做出什么有害的事情,听说她离开这里,去了中心城市,想是决定放我一马了……”

     “爹,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用您一命只换取了个空虚的名分,这真的值么?” “秋家的产业很大,比原来更多元,更有影响力,老管家经营的很好,这也是我还未下手的原因之一;他既然能在当年趁势将我们秋家一口吞掉,想来手段和筹谋还有野心是不凡的,如今的我毫无胜算;您之前安插的暗桩,多半已被他拔除。所以,我只能等着,等一个机会,等一个人……不过,我也不知道站在暗中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出现?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亲手复仇?”

    “如果他不来了呢?如果他已经死了呢?如果他知道爷爷在20年前就已经被他刺杀成功了呢?”

    “如果…”

    “他已经放下了这段仇恨呢?”

     沉默良久,他晦暗的双目顿时明亮起来。

     “爹,你放心,他会来,一定会来!而且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

     说着,少年起身离开,朝秋府走去……

    山岗的风从没停过,断断续续的言语被过往的寒风扯碎,丢向更远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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