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

       

游戏

        丫头跟方正借了一本书，书里有个游戏：撕下三张纸，分别写上三个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丫头扯下三张纸，纠结要写谁。只有三个人，可是丫头觉得大家都很重要啊。爹，妈，外公，外婆，姐，燕子，方正，岚岚，贾老师……就填三个人，不行啊。

        然后，把这三张纸中任意一张撕碎扔掉，就当作纸上的那个人消失了。你会让哪张上的人消失呢？

        丫头很不解，为什么要消失呢？丫头翻过这张，看别的文章了。

        不多久，丫头的外公病了，在小药铺里输完水晕倒了，被送到医院了。

        星期天时，丫头和姐姐一起去医院。外公躺在床上，挂着水，一见丫头进来就笑着叫丫头，快过来，你二姨买有纯牛奶！

        丫头皱皱眉，外公你咋了，为啥挂水？哎～木事木事，来喝奶！外公轻轻摇摇头，拿起桌子边的牛奶，丫头脱下外套，飞快的跑过去，忘记了刚才的担心，喝纯牛奶去了。丫头看见外公的胡子又长长了，暗暗的期待着和外公一起去剪头发理胡子。外公喜欢去的那个理发店门前有小河，和你有小卖部，丫头每次去都玩的很开心。

        外公只在医院输了几天水就回来了。丫头那天放学回来，听说外公回来，开心的不行，一路跑回家。还不知道迎接她的是什么。

        外公躺在床上，依旧在输水。丫头叫了他好久，他才睁开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外公嘴很干，都起皮了。妈拿着沾了水的消毒棉，轻轻的擦着外公的嘴。

        丫头白聒吵人，让你外公好好睡会啊。妈红着眼，压着声音说的。旁边有不少亲朋，但都好安静。丫头心里怪怪的，说不出为什么，有点难受。

        第二天中午放学路上，丫头低着头，跟燕子说，外公生病了，都不说话，也不吃饭，你看见他可别太难受啊。燕子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外公，我回来了，燕子也来了。外公缓缓的睁开眼，努力的张着嘴，可是听不出说的什么。燕子悄悄地走出去了，丫头跟着也出去了。两个小孩就那样躲在屋后的小山坡上，嚎啕大哭。她们害怕。

      外公从医院回来后，四五天里没吃东西，只和外婆说了一句话：花啊，看好娃子们啊……

        在那星期的周三凌晨，丫头一个人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六点的闹钟还没响，她听见妈和小姨二姨的哭声，醒了。

        她坐在床上，一个人，抱着被子，流着眼泪，没有声音，只是感觉呼吸很粗很难受。

        闹钟响了。该起了，以后不会有外公来叫她起床了。

        天还没有亮，也没有星星，但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堂屋门外有火，很久以后丫头才知道那是给外公捎的钱。外公躺在堂屋门口，下面只铺了一张席。旁边是嚎啕大哭的外婆，妈，小姨和二姨。

        丫头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这一切，没有哭，只是呆呆的站着。她不知道该干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丫头，过来。不怕，丫头，你看，是你外公啊。妈一边拉着外公的手，一边向丫头招着手，轻轻的叫她。丫头并不怕，她知道是外公啊，可是她怕的是躺在那一动也不动的外公啊。

        外公为什么不动啊。丫头走到妈旁边，跪下来，摸了摸外公的手，冷冰冰的。妈，你咋不给外公盖个被子啊。丫头的声音已经颤抖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哭出来。但妈没忍住，大声的哭着叫着，对不起啊，爹啊，没有照顾好您啊……

      那两天，丫头照常上学去了，但是小路口没有外公的身影。早上时，天真的很黑，丫头真的很怕，可是没人送她了。丫头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周围是刚刚种下种子的麦地，静悄悄的，眼泪也是悄悄地从丫头的眼眶里流下来的。

        丫头也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上学，回家，写作业，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没有人接送她上学放学，没有人给她热纯牛奶，也没有人叫她帮忙叫二舅来下象棋而已。

        周六外公是外公出殡的日子。每个人都起的很早，鼓乐队一直在吹，很热闹。丫头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热闹。几天里，丫头一直都没有在众人面前哭，有人在背地里说她：这女还是小啊，都不知道哭！

        送行的队伍很长，走的很慢。丫头拉着妈的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妈还在哭，她已经哭了几天了，眼又红又肿，走路也一摇一晃的，好像随时都要倒。丫头只是递给妈纸巾，什么也没说，始终低着头。

        有大人在挖土，丫头开始害怕。她看着外公的遗像，回味着外公做的羊肉汤和油条。她还想到外公给她做的高跷，是照着她的身高做的，比外面买的更合适她。高跷曾是她最喜欢的玩具。

        丫头，来，照片给我，去给你外公磕个头吧。小姑在丫头旁边坐下，伸手要拿外公的遗像。

        我不干……丫头突然崩溃大哭，紧紧抱着外公的遗像，我外公……我外公……别把他一个人……留这……回家吧……带他回家啊……此刻，丫头的脑海里全是外公，他拎着大烟袋的样子，和丫头斗嘴的样子，给丫头买牛奶的样子，挡着妈，不让她打丫头的样子……丫头的头好疼，胸口好难受……

        外公被留在那了，丫头是不可能拦住的。回家的路上，丫头突然想到那个游戏……

     

        好多年后，丫头才知道，原来，生命本就是一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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