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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拉开帘子,生命的气息就扑了过来。
先是光,白剌剌的光无遮无拦地刺过来,仅仅一条缝,已足以让它释放狂野的天性。与夜色的降临不太一样。清晨的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蔓延的,等我的眼睛适应了它的热情和节奏,我看见了更多的风景。
一只黄猫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往垃圾桶走去。它迈开一条前腿,又跟上一条后腿,接着是另一条前腿和后腿,分解动作很是细致,面对充满无限可能的观众,它抱持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以及作为“老师”的漫不经心。我一直好奇于四脚动物的行走方式,是遵循一定的规律的,还是随机的?“老师”的分解动作已经够缓慢了,我却依然不得要领。它很快就消失在海桐花丛中,并不顾我的目光追随。
一个女人扯着一根绷直的绳子,绳子的顶端系着一只狗,狗就在她的前头跑着。有间歇的狗吠声。不知道是不是它在叫。昨天晚上我是听见过狗叫的,关了窗,声音就降了好多分贝。上个月,我在另外一幢房子里见过别的狗,三只白色的,体型庞大。那天,我被连续的几声狗吠吸引,循声仰头望向一处高楼,三只白狗焦躁地瞪着我,来回踯躅,在狭小的笼子里,它们粗短有劲的脚难以施展其能力范畴。它们的目光中大约流露出对自由的无限向往,见有人凝望,便攒足了劲儿密集地叫。其实,我并没有看清它们的眼神,单是通过它们富有穿透力的叫声,那充溢着烦躁和绝望的叫声里分明有着愤恨,铺天盖地。那时,早晨的阳光正照在洁白细小的海桐花花瓣上,是暮春。
现在,夏天已经展开翅膀,在每一个正午时分降临窗台。而在早晨和傍晚,还弥漫着早春的微凉。
我披上一件格子衬衫,来到东边阳台,忽地注意到一根葎草正攀爬上支架,缠缠绕绕直通向另一棵树的中心。它分明是想要鸠占鹊巢啊!只可惜,这棵树早已枯萎,或者说,自从被搬运移种至此伊始,就失去了生命力,它压根就没有力量去驱逐葎草这股蓬勃的野心,它自身难保。春天都已经过了,可它一直裸着身子,透着刚劲的骨骼,从来不曾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假如不凭着它的叶子,或者可能开出的花,我们总是无法辨认。好像,所有的树的骨骼,都有着相似处,极少有人能够单凭观察它们的枝桠就领悟出来的。
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拥有这个能力。
我来到南边的阳台边上,看着这棵新栽种的树,上个月,它替换了原先不曾萌发新绿的大树。它好像一直很悲伤。从一根被折断的枝干开始,叶子耷拉,失水,枯萎一点一点传染到整棵树。我的担心终于应验了。它大约是在怀念故土,怀念回不去的岁月,和被割裂的命运。它无能为力,感受着自己的生命缓慢地消逝,看着天边的云,在它们变幻出迷离的形状的间隙,计算着自己剩余无多的日子。
后来,才开始有了阳光的影子,渗入树的肌肤,像是一场隔靴搔痒式的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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