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依水的青山
20岁那年,大学班级组织第一次春游活动,去了莫干山。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名副其实的山,并且让自己置身在山里。
车行5个小时,一早便出发了,靠近中午时分,大巴士开始爬山,我可以想象如果俯瞰那盘山的公路一定是像一盘蚊香,山道不宽,大巴连续绕行,我坐在窗边,简直觉得自己已经悬空在山路之外了,快和窗外一侧的树连接在一起了。山里有雾,一定是早早就集结好的雾气还来不及被阳光晒开;越是往上爬,雾气越是重,渐渐几乎看不到侧旁的风景,也看不到前面大巴的车尾巴。我内心起了慌张,这样迷离的路线,这样离开地平线的半空,这样毫无减速意图的司机,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睛捕捉些什么,好分散些慌乱的思绪——可是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包裹着我们的车;我看向另一侧窗外,靠着山体,又觉得车子似乎快和这山产生摩擦,于是内心更加压抑了。我闭起了眼睛,想象着我们到达山顶后会迎来什么?可是画面一转,山顶上出现了一片江景,而我不在车上,在一个小土坡上……
班长看到坐车坐累了的我们,连同随车导游一起,为大家安排起节目来。我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了,只觉得应该是又爬高了些。已经中午了,雾气毫无散去的痕迹,这时候“日照香炉生紫烟”是一定会出现在脑海里的,我没有看到紫烟,但是望向天空的方向,看到了隔着雾隔着云层透进来的光亮。——不久,我们终于到达山顶。
下车后,我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已经身处山里了。这一片青山之中,刚才的慌张已经被宁静驱赶,看着满目绿色,和远处交叠的山峰,山与山之间仍有白雾,可是我们的身边没有。在山里的一家农家菜吃了午餐后,我们随处走走,看到了莫言干将石像,看到了一些零散的小瀑布。
天黑前我们坐着大巴下山。司机依旧把车开得很急迫的样子。那些看着我们来的树安静地看着我们离开。
后来回想起那次的进山经历,我一直有些恍惚,就像脑海里也被浓雾困着,只知道自己去过山里了,匆匆一回。
第二年春游,去到了诸暨五泄。我最初喜欢那次行程,是因为它是由坐绿皮火车开启的;而进山之前,更是有一段渡船的水路,这让我惊喜不已。小时候坐的渡船是在灰黄色的江水上,两处岸边都是楼房。这趟渡船行驶在绿色水面,不知道是水原本的绿还是傍水的青山染绿了水;那天早上,下着小雨,我们站在甲板上,吹着湿漉漉的风,看着渡船缓缓驶向一片绿色屏障。
登岸之后,我们沿着似乎确定的路线往前行走——应该是开始爬山了吧。在泥泞的山路上,在滴着雨水的树林间,不觉得路陡,脚不需要太用力,比小时候爬小土坡还要平坦的感觉。会路过一些小溪,有时细窄,有时宽阔,溪水有些安静,有些潺潺;我们像小时候爬佘山那样,不紧不慢,三三两两地一路说笑,一路拍照。山的样子,从外面看是高耸有棱角有边框的;在山里面,它如此宽阔,包容万象。
有时候走啊走啊,都不记得自己在山里;要不是有人提醒抬头看瀑布啊。五泄,带着五道瀑布的山啊。这是第几道呢?白色的瀑布从山上飞流而下,伴着哗哗水声,水花跌落在水涧。——这是我第一次在山里亲近,在山里探索。我一直觉得水是极柔之物,现在觉得水边的青山也藏着柔情密语。继续往前,我们在溪涧的石头上停留,不时抬头寻找更高处的瀑布。就这样走走看看,也不觉得累。
如果说莫干山是让我雾里看花,那么五泄之行才是我真切看山的记忆。青山绿水,烟雨江南,那天没有太阳,山里如黛玉一般柔软。
后来我去了海边,极目远眺也能看到群山的影子;可是我还是一直说,我喜欢水边,不喜欢山里,如果非去山里,那就去有水的山吧。
那些年确实去看了一些依水的青山。
盛夏的时候,去过杭州的九溪十八涧。江南的山呀,总是细腻温婉。肚子里藏着的故事,总是伴着柔情似水。
初冬的时候,去过桂林看山水甲天下,坐船经过很长很长的山群。
也去过遥远的挪威的峡湾。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不管瀑布是滂沱的还是轻快的,不管山顶是绿荫遮蔽还是白雪冰封。总有一汪水潭在山的身旁,形影不离。
这些山好看,这些山在水里的倒影也好看。这些山温柔而坚定;处变不惊,看着水流淌过,听着水波潺潺诉说,一年又一年。
长大后,爬山不再为了胜利的呐喊了。在山里,可以被一切包容,可以听水声,听风声,听树声,听鸟声……离地平线有点距离,离太阳却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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