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上的那个叫兴义的小镇，位置较偏僻，土地较贫瘠。
在灵儿的记忆中，这个小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灵儿从记事起，感觉伴随她的，苦多于乐。
镇上有一条很普通的长长的小巷，灵儿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现在的灵儿离开这里已经有二十年的光景了。但无论身在何处，脑海里时常浮现出她在这里成长和生活过程中的一桩桩、一幕幕。
特别是近几年，也许是年岁的增长，怀旧的心绪越来越浓厚，小巷的故事老是执拗的跑进她的梦中。
灵儿想，我得找到一种方式来留住这个经常跑到她梦中的小巷，留住这些小巷中的如烟往事。
这是一条悠长的巷子，窄到只容开过去一个小的农用三轮车。
巷子两旁是一户户人家，独门独院。都是五间砖瓦房，房间的格局都一样，外观简单，里面也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美观可言。这些建筑不易引起一个诗人或者画家的联想，这一点，其实是比不上深山老林中的茅草屋或者石头房的。北方农村的民居大抵都是这个模样。
也有一个院住着两户人家的，比如老苏家的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后，老大住着三间，老二住着另外两间。再往前几排，老李家也如此，还有老王家。所以长长的巷子里偶尔会听见这几个院里传来妯娌们的指桑骂槐声。
灵儿家住最后一排，每两户一排，一直往前排列，共十五六排。
灵儿从小到大，喜欢站在自家大门口遥望整个巷子，看见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们出出进进，还有几只狗狗时不时的叫上几声。
于是，耳闻目睹之后，有些故事就留在了灵儿的记忆中了。偶尔想起，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这些故事关乎成长，关乎家庭，关乎邻里，关乎爱情，关乎人性，关乎时代，关乎美，也关乎丑……
灵儿在这里度过童年、少女，一直到师范学校毕业，又回到镇中学任教。
灵儿在六七岁的时候，应该是1977年的夏天的六七月间。她和邻居的一个女孩做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灵儿的母亲和生产队里的大人们到一个既偏僻又遥远的田地劳作。离镇上大概有近十里的路程。
邻居家有个女孩叫素英，比灵儿大一岁。不清楚谁出的主意，两人鬼使神差，偷偷摸摸向大人们劳作的田地里找去。
一路上，只记得太阳很毒，不知道怕，也不懂害怕是什么。素英对灵儿说，她跟她母亲来过一次，知道去往那里的路。
她拉着灵儿的手，先走过一条长长的山路，然后开始走进了一块望不到边的玉米地，两个小女孩不知道在庄稼地里摸索了多长时间。
又饿又渴的感觉开始袭击灵儿和素英她们俩，她们在高高的玉米地里不知已经穿梭了多久了。
其实，素英哪记得路了？还好，她大概知道个方向。
日头很高，不能直视，
灵儿咬着牙紧紧跟着这个小姐姐，生怕和她走散。肚子开始咕咕的叫着，嗓子眼开始冒烟，头发被汗水浸染的湿漉漉的。
但是她俩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此时，灵儿的内心开始有点绝望的感觉，而且开始感到害怕了，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想起母亲给她讲过狼吃人的故事，而且还说过离她们那个巷子不远的一户人家，家里的女主人，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就是因为还未出嫁时，娘家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庄。有一天，一个人到田里去摘豆角，身后面突然窜出一只狼，趴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一扭头，大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结果被狼咬住了脸颊。幸亏她的叫声惊动了邻近的地里的人们，人们马上大叫起来，那只狼闻声逃窜，她才没有丧命。
灵儿其实见过那个女人多次，脸上果真有一道长长的弯弯的疤痕。头上永远系着一条头巾，永远穿着一件蓝色的打补丁的衣服。年纪比灵儿的母亲大。灵儿还知道她家生了四个男孩后，终于生了一个女孩，比灵儿小一岁。灵儿还知道她家的大儿子不到二十岁就因生病去世了，还依稀记得他家大儿子的模样，在小孩子的眼中，他长得挺好看的。再后来，这家的女主人就不大出门了。
“姐姐，我害怕死了，什么时候能到了？”
小姐姐说:“快到了，快到了。”
灵儿一边默默的流着泪，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紧跟着素英姐姐。
终于，她俩隐隐约约听到了人们的嘈杂声，当她们终于穿过高高的庄稼地，来到大人们的面前时，把那些正在劳作的大人们着实唬了一大跳。
其中一个大人说:“老远听见庄稼地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是狼，我们正准备等它走近，一棍子焖死它(方言)。”
另一个大人骂道:“两个小崽子，你俩就不怕让狼给吃了？”
其他大人们哈哈大笑。
母亲看了看灵儿，只是很惊讶的问了一句:“你们咋这么胆大？”
灵儿抬起头看了看满是汗水的母亲。她没有马上扑在母亲的怀中，只是使劲的把泪水憋回去。然后站在一边等着母亲他们下工后，跟在后面回了家。
那时家家都是姐弟好几个，小孩们大都是丢大的。灵儿感觉母亲也没太多的时间照顾他们姐弟几个。
奶奶年事已高，在家里只是看护着两个弟弟，所以在灵儿的记忆中没有在母亲怀里撒娇的经历。
在成长的过程中，灵儿一直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在姐弟几个中好象有点不受大人的待见。大概上面有个姐姐，然后灵儿又是个女孩，下面又是两个弟弟。所以，她在姐弟几个的地位当中有点多余了。这种想法伴随了灵儿很久。
再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灵儿不太纠结于在原生家庭的这一些往事了，时间是可以治愈一些不快的。不管如何，灵儿坚信母亲是爱她的，她也深爱着她的母亲。
灵儿永远记得在那个太阳毒辣的夏天的一个白天，幼小的她和素英前往田野找母亲的时候几乎绝望的时刻，她的童年在那一刻好像一下子远去了，那一次的悲伤和绝望也成了她突然间长大的标志。
那个夏天，灵儿再也回不去了。
(故事均来自真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