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接到妈妈的电话。她说她本来不想告诉我,但是一件事儿放在心里很堵又忍不住跟我说。我说,你说吧。其实妈妈是这样子的,脆弱起来的时候像一个小孩子。我只能做到让她倾诉出来缓解内心的重负。
妈妈说,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坚强一点儿。就单单通过这一句,我就感知到了她的脆弱,更感知到了这件事儿对我来说一样是一个打击。我无法阻止她不再倾诉,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电话那头的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说,你某某表姐夫走了。我听了心头一紧,无意识地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在我印象中他身体健康,年纪轻轻而且又不是又不良嗜好的人。妈妈说,车祸,当场就不行了,送去医院就被鉴定为脑死亡,住在ICU只能靠呼吸机和插满管子维持住一点点身体的温度。医生跟家属解释了这种情况,这只不过是拿钱维持一具已经“死亡”了的尸体而已。妈妈说她跟爸爸赶去的时候看见姐夫七窍还在不停地出血,身上的管子正在拔,表姐被家人拉着,她跪倒在医生跟前,请求他们不要拔掉设备。她歇斯底里地哭着说,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不要放弃他......
听到妈妈的讲述到这里,我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我突然感受到那种面对命运突然抛来不幸的无力感,更感受到了面对这种生离死别时的悲痛。我无法控制住这种悲痛的袭来。我忍着这种糟糕的感受安慰妈妈要小心骑车,注意安全,同时也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照顾好自己。
表姐是二姑家的女儿,她对于我家来说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亲戚关系,而更像是我们的家人。父母婚后几年都没有求子成功,在那个年代那个生活环境里闲言碎语必定是少不了的,得幸有姐姐的到来,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有色彩,所以她对于我的父母来说像我们家里的老大,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亲姐姐。等情绪冷静下来的时候更多的是心疼姐姐未来的日子该怎样度过。我们不是她的枕边人,无法理解这种突然的失去将会给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打击,但对于我们家人来讲,我们更担心她的状况。姐姐现在刚迈入四十岁,有上有四位老人需要赡养,下有一双儿女需要抚养。就这么被命运来了一记重击,夺去了她生命的另一半,作为亲人,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从得知这个消息到晚上,我给姐姐打了好几个电话,姐姐都没有接。是啊,我把这种对她的担心和心疼又推给了她,这个时刻她哪有心情来接听别人的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呢?我给二姑打了一个电话,二姑在那边哭得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这时候亲人需要的是情绪的无限释放,我默默在电话这头儿跟着哭。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命运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而我们不得不接受,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命运就是这么霸道。在它面前,一切都不足为逆转。
整整一天,我都沉浸在这种巨大的悲伤中,夜晚很快就来临了,我竟然有一丝恐惧,我脑子里不断地出现妈妈给我描述的车祸现场的惨状,一遍又一遍,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可是我的脑子里的画面根本停不下来。我试图通过看电影和看书来转移注意力,但内心深处升起的恐惧感一次次地把我从电影情节中拽出来。我想起姐夫平时的音容笑貌,又想象出他车祸现场的惨状。我分不清我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这种身边亲人去世后遗体的抗拒。我脑子一遍一遍地回想起从小到大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现场。是的,我确切地了解到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这种惨状的抗拒,我想起了姑姑,想起了姥姥。甚至想象出妈妈家邻居被车祸撞击后的悲惨模样。我不敢关灯,无法入睡。后来我用老师教过的一些创伤修复方法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脚醒来心里有巨大的空虚感。
二姑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不要着急赶回去,先等处理好事故,办完丧事以后再说。我不知道是接受到了来自亲人对我的关心和安慰还是对于昨晚自己恐惧的愧疚(我觉得我那样做是不尊重逝者,可有抑制不住地害怕),低头流下好多眼泪。当我哭完之后突然明白了以前的一句话的深意:人生就是一场别离。当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这句话是一句能给人带来慰藉的话,可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它的慰藉几乎为零。
我们不能接受生离死别,我们不能接受这突然的命运之锤。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生死是人一生最大的事儿,我们纠缠在各种欲念里,却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到来。我们能做些什么呢?唯一能做的是带着别离的人儿的愧疚和爱活在这世上,好好珍惜这当下好时光,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无论怎样,我们还能体验这世间的一切。
愿逝者安息,生者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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