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万千人，吾往矣

虽万千人，吾往矣

文/西窗竹

众生皆苦。说这话时我饱含慈悲心怀苍生，周身笼罩着佛性光辉，盖众生是他人，是万万千千的凡俗之人，而我自己不包括在内。

在每个人心里，自己都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且无人能及的，因此，这个世界由自己和他人构成，也就是众生和我。面目模糊的他人，鹤立鸡群的自己；庸俗不明的众生，超然物外的我……

一个我，立于天地之间，既顶天立地，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份或隐或显的自我感觉良好，托着我其实还未熠熠生辉的肉身，在自我狭窄的认知里冉冉升起，升到俯瞰众生傲视群雄的高度，悄然膨胀。

惨烈的是，他人平庸，我自己同样平庸；众生不明，自己又何曾明过？灯下黑的视而不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自我陶醉，最终将不可一世的自我带往何处？

并非自由自在的翱翔，也不会是遗世独立的隐逸，而是深渊、幽暗和不知其所的撕扯。

也许有短暂的美好源于某些“不一样”的好感，也许根本不需要真的具备出众的潜质，我也会深信出自他人之口的“不一样”是真的，甚至更多。

“不一样”绝对是屡试不爽的一剂猛药，它攻城掠地，俘获人心。但事实上，如果真要细究他人口中的“不一样”，大约得不到任何实质有效的答案，并非他人不识人，而是我本平凡，实乃众生。就算真有一二，也无非是抽象而笼统的一个印象或者感觉，并非基于了解基础上的真正懂得。如今，愿意花心思和时间去懂一个人比懂得本身更为难得奢侈，我相信，这一份奢侈不会轻易邂逅。何况，亲如自我也不一定有这份耐心和真诚去面对自己、理解自己，最终懂得自己，毋宁他人？

平凡如我，此生此世最重要的事并非一定要成就一个不凡的自我，比之更要紧的是明辨自己的平庸，甘于平庸，才有可能最终在平庸中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宁静和喜乐，这二者甚至比不凡更具有生命价值。从他者之间的关系来看，一个明确自身平凡的人更不容易被廉价、别有用心的毁誉所撼动，才能集中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走向不凡的捷径，如果有的话。

承认我也是众生，并没有高于任何人的优越感和智慧，只有千人一面的自我宽解。于万千人的平凡中，甘心情愿地平庸着，埋没着，并享受这一份踏实的平常生活。

2018.11.23

虽万千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