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女朋友贫血很严重，加上还怀孕了，要注意营养啊。”
是，是，是。”
莫小不醒来时，就听见护士在那里数落夏言。等护士走开，她说：“又麻烦你了。”她的声音虚无缥缈，眼神空洞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好好休息，有我在。”夏言懦了懦嘴唇，最终也只能用这几个字安慰她。她看不见他的手握成了拳头，紧紧的，每一个关节都似乎要被他自己捏碎，锥心的痛楚谁懂？
莫小不在医院观察了二十四小时就可以走了。医生一再叮嘱夏言要给女朋友加强营养。夏言连声应允。
走出医院的大门，夏言问：“你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莫小不面无表情。
“快放暑假了，放假了我陪你去吧。”对夏言的话，莫小不不置可否。
二人陷入无尽的沉默。
距离暑假还有一个月不到，莫小不从来没有如此憎恶过自己。她活得小心翼翼，害怕别人盯着她看，所有向她投过来的目光她都觉得是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她怨不得别人，她只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恨恨的说：“自作孽，不可活。”
夏言担心莫小不的状态，隔三差五的就过来找她陪她，但几乎都被莫小不拒绝了，她的疏淡寡离让夏言更是心痛不已。
在时间的煎熬里，暑假终于来临。莫小不找了个打工的理由留在了学校没有回家。
夏言陪着莫小不去了医院。
三十多岁的女医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对小年轻：“还是大学生吧？你们现在的大学生可真够开放的，小姑……”
医生的话被莫小不冷冷的截断：“医生，哪天可以做？”
“闹，拿着这些单子去做各项检查，看看适不适合做？”医生鄙夷的神情让莫小不一刻也不想停留在那里。她拿起单子迅速的离开，她能感受到背后医生投来的针芒一样的眼光。先是正面，再是背面，是她自己犯下的错让她赤裸裸的把自己无耻的一面展示给了一个陌生人。
检查结束，再去约手术时间，医生问下周可以吗？莫小不问明天可以吗？她太想结束这个噩梦。
“最早也要后天。”医生说。
走出医院，莫小不对夏言说：“后天，你别陪我来了，我自己来。”
“不行。”简短而有力。
“我说了你别管我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突然朝他发怒。她受不了医生那鄙夷的目光，她有什么理由让夏言跟着一起捱受这样的鄙夷？
“我们先回去。”夏言知道她情绪不好，并不和她争辩，他轻轻的牵过莫小不的一只手往外走去。
手术那天，莫小不一早就起来，没想到它一走出宿舍大门，就看见夏言站在不远的树下等她。
医院的手术室外十多人在那里排序等候。男士已经被止步在外面，莫小不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她紧张害怕的手心里全是汗。她突然想到进去之前夏言柔声和她说：“别怕，我就在外面。”心里渐渐安定起来，谢谢你，夏言。她默默的说。
“莫小不。”护士叫她的声音响起。她进去躺在手术台上。按照护士的要求做好准备工作。她听到了医生手上镊子，剪刀，刀子发出的轻微碰撞的声音，她的牙齿都开始打颤。
她听到冰冷的工具伸进她的体内，发出瘆人的剐声。她的小腹一阵疼痛，忍不住疼的叫出声来。
“叫什么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医生冰冷的呵斥她，她见惯太多的失足少女。显然这位中年女医生也认定莫小不是其中之一。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咬紧嘴唇，眉头紧锁，冒出丝丝的冷汗。她被医生训斥的不敢再发出声音来。她疼的闭上眼睛，陈子鸣麦色的脸庞不合时宜的浮现出来，那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冷光，嘴角露出讥笑，讥笑她的愚蠢……泪水从眼角滑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无声的恨意正在吞噬着她柔软的善良。
当她从手术台上下来时，小腹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弯着腰走出手术室。等在外面的夏言一把就扶住了她。她无力再做任何抗拒，只能再一次无耻的把自己交给夏言。
谁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遇见不想遇见的人。
夏言扶着莫小不走到一楼大厅，找了个空座让她等着，他去拿药。莫小不把包递给夏言，让他自己找取药的单子。夏言在一叠单子里翻着，手上不小心一滑，单子全部散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有人帮他捡起了一张，他头也没抬的说了句谢谢，就伸手去接。只听一个声音响起：“早孕。”
莫小不和夏言同时抬头，一张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不是陈小艾又是谁？
陈小艾的目光逡巡在夏言和莫小不之间，她看着莫小不苍白的脸，然后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子鸣哥哥总是说你有多单纯，多美好，他肯定没想到你会来做人流吧？”亲者痛 ，仇者快大约说的就是那一刻的陈小艾吧？她想她终于可以让陈子鸣看清莫小不的真面目了。
“夏言，我们走吧。”莫小不站起来，她讨厌眼前那张看似美丽单纯的脸，而疼痛也让她虚弱的无力去逞口舌之快，她只想赶紧离开。
“别急着走啊，子鸣哥哥帮我拿药去了，马上就到了。”说话间陈小艾看向药房的方向。
莫小不的心不由的一紧，陈子鸣也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们走来。
“子鸣哥。”陈小艾朝着那个身影挥手。当陈子鸣看见莫小不时，他整个儿怔住了。
“真巧啊。”莫小不讥诮着，她盯着陈子鸣，那张熟悉的脸比起那天来更加憔悴颓废，她眼里的恨意毫无遮掩。
“你，还好吗？”陈子鸣看着莫小不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般，她这是怎么了？生什么病了？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问她好不好？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勇气站到她面前去。
“子鸣哥，她是来做人流手术的。”陈小艾想终于可以让陈子鸣对莫小不死心了，赶紧递上那张她捡起来的B超报告单。
犹如晴天霹雳，怀孕？怎么可能？陈子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跨前一步就要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重重的一拳冷不猝防的落在陈子鸣的脸颊，陈子鸣趔趄的退了几步，愤怒的夏言则抡着拳头继续朝陈子鸣逼过去。
仅一拳，陈子鸣无需再问便明白了一切，他任凭夏言又是一拳打过来，他的眼睛锁在莫小不身上，他想请求宽恕，对面那对漆黑的星眸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他被夏言打在了地上，他浑然不觉。
“你怎么打人啊？”这边陈小艾并不明所以，高声的喊了起来。打架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围观，医院保安也及时赶到，两个保安拉开了愤怒的夏言。
“这是医院，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其中一个保安喝问这几个年轻人。另一个保安拿着电棍驱散开人群。
“夏言，我们走吧。”莫小不小腹疼的更厉害了，她像看一出戏一样的看着这一切，她再也不想看见那个人，那个午后门厅里的相遇多么愚蠢和可笑。
夏言扶着莫小不，穿出人群，朝大门走去。
陈小艾想去扶起地上的陈子鸣，他一手拂开，自己站了起来，也朝门外走去。陈小艾看着手里莫小不的B超单，先是因为陈子鸣不领情而盈满眼眶的眼泪被收了回去，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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