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姐风风火火地来到病房,气还没喘匀便到我便一脸关切地问:
“协议书呢?”
我把胸前的协议书拿给她,她坐在旁边,扶了扶眼镜开始认真读起来,一共三页半A4纸,杨姐读了近半个小时,读完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淡淡说:
“没问题,可以签。”
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后,说道:
“亚兰的爸妈找来了,对方告诉亚兰的父母。”
杨姐听后并没有惊讶,她合上协议书递给我。
“你说你不同意签协议书时我就想到这一点了,他们迟早会这么干的,一旦他们这么做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
“只要说定的钱一份不少,签就签了吧,我怕对方欺骗亚兰的父母,所以让你看一看,他们现在应该在亚兰的病房里,你去把他们叫下来跟他们解释清楚,让亚兰把名字签了。”
“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把他们叫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杨姐把起身离开,这时天色渐暗,病房里的灯亮了。那位大嗓门妇女的老公过来送饭,她又开始扯着嗓门叫嚷起来,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次她又埋怨起她老公,由骨折的事牵扯到许多鸡毛蒜皮的事,由一件事说到另一件事,再由另一件事说道其他事情上。最后说的事早已和骨折的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不得不佩服,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件事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许多不想干的事。以前我爸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吵架,母亲总是由一件事说道许多事,父亲本来嘴就笨,即使有理也说不过母亲,一到要出现吵架的苗头,父亲就赶紧说:
“你说的对,都听你的。”
或者:
“都是你的理。”
我和亚兰谈恋爱之后,发现亚兰也有这个本事,能有眼前的一件事说到许多不相关的事上。本来有理的事,越说越理亏。最后只能偃旗息鼓束手就擒。金玲也是如此。和她们在一起时,遇到争论时我总是笑着说:
“你有理,你有理,这么喜欢抬扛压死你。”
她们不会在自己理亏的事上恋战,而是迅速往对自己有利的事上靠拢,并且气势充足的说着。两个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找几个互相的缺点、糗事、把柄、理亏的事轻而易举。男人这时在气势上便败下阵来,即使嘴硬也挡不住心虚。所以有句话说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
那个妇女黝黑的脸色,干燥蓬松的乱发,厚厚的香肠嘴,肥胖的身体,我见了非常厌恶。
她老公自始至终只是沉默不语,只是伺候她吃饭。她的话得不到回应也十分不甘心,一叠声问:
“别不吭声,你说给大伙听听是不是这样。”
说话的间隙嘴巴发出滋溜滋溜喝汤的声音,和大声咀嚼的声音。
我把注意力转向那个瘦小精干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平头,穿着一件灰色外套和一迷彩裤子,一双脏脏的白球鞋。耐心地伺候他老婆,可以看的出来,他还是有些拘谨的,可能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他老婆一下说了这么多他的丑事。他脸涨的通红,向她老婆低吼了一句“还有完没完!”他老婆见状越战越勇说个没完,那男人便不再吭声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看来在家没少受老婆的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正感慨万千,杨姐慌忙进来说:
“他们不在楼上。”
我大惊。
“什么!”
“都不在,他们的行李在病房,人不见了。”
“可能是去吃饭了。”
“再等等。”
母亲这时候送饭过来,我让她别给亚兰送饭了。母亲一惊,忙问为什么。
“她被父母带去外面吃了,你把亚兰的饭拿出来给杨姐吃了吧。”
我们吃过饭,杨姐又上去一趟,还是没见到亚兰他们的踪影,我拿出手机给亚兰打电话,手机显示亚兰电话关机了。我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望着窗外的夜色,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突然问道:
“杨姐亚兰病房里的包是什么样的?”
“一个红白蓝格子蛇皮大包鼓鼓囊囊的。”
我心一沉,知道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
“那不是亚兰父母的包,亚兰父母已经把亚兰带走了。”
“不会吧。”
杨姐诧异地看着我,一脸不相信。
“我看她的的东西还在,不像是走了,再等等吧,他们一家人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母亲说。
我希望只是一场虚惊。母亲去亚兰的病房里等着,过了一个多小时亚兰还没回来。
快八点钟的时候,杨姐从亚兰的病房回来,望着我摇了摇头。
“看来是真回去了。”
“我妈呢?还在上面吗?”
“她说再等等看。”
“这对父母真是太不懂事了,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杨姐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
亚兰突然从外面一脸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望见我大声喊道:
“茂哥!”
她扑过来抱住我,连声说道:
“茂哥我不回去……我和你在一起……”
“怎么摔的,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杨姐盯着亚兰问道。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亚兰,她胳膊上腿上很脏,手肘出磕破皮渗出血来,手掌心也有被强烈摩擦过的痕迹,掌心发红,微微渗出血迹。她的衣服也沾了很多新鲜的污渍,看来是奔跑时摔倒导致的。
“不想走就不要走,不要怕,我在这呢。”
话音刚落,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喊声:
“……兰兰……兰兰……”
是亚兰父母的声音。一个中年护士严厉呵斥他们:
“病人在休息,不要乱嚷乱叫!”
他们听到呵斥声,立即不再叫喊,但没有出去,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推门而入,亚兰母亲看见亚兰便喊:
“儿呀,快跟我娘回去。”
“我不回去,你们走吧,我要和茂哥在一起。”
亚兰把头贴在我的胸口叫道。
“叔婶,我会照顾好亚兰的,你们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你拿什么照顾!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自己死活都不管了,你拿什么照顾!”
亚兰父亲突然涨红了脸,身子微微前倾。
“我知道--”我解释道。
“你现在要不是腿断了,老子也把你打断!”
亚兰父亲说着就要上来动手打我,杨姐在旁边及时拦住:
“消消气,别激动,医院里不让大声喧哗,不然会被赶出去。”
“我闺女跟你落着什么好了,到现在享过福吗?”
亚兰母亲低着头抹起眼泪。
“叔婶,等我腿好了,我一定会给让亚兰过上好日子的。”
“呸!好日子?!出了这种事你还有脸说好日子。”
“你让兰兰以后怎么做人啊,我们许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这个畜生,都是你害的!都是因为你兰兰才落成这样,我要你死!”
亚兰母亲愤怒地扑了上来,要揪住我的胸口。
“娘你要干什么!你别打茂哥!”
亚兰挡在我身前去阻止她母亲,两人纠缠在一起。
杨姐这时也过来拉住亚兰的母亲。亚兰的父亲冲过来拉开杨姐。四个人扭作一团,不可开交。门口传来母亲的哭腔:
“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我望着母亲,她站在门口,一副焦急无奈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喊道:
“快去叫保安!”
话音刚落,走来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母亲扭头朝走廊看了一眼,大声叫道:
“医生快来,出事了!”
随后一伙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了,几面夹杂着几个魁梧的保安。我认出其中一个是我的主治医生胡医生。于是大声叫道:
“胡医生快把他们分开。”
几个强壮的保安把亚兰父亲架走,剩下的男医生则把亚兰的母亲架开。
杨姐向他们亮出了警官证,向他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亚兰也被他们带出去了,和父母一起带走了。杨姐去和医生们交代亚兰父母的情况,病房里又一轮纷纷起来。母亲坐在我身旁,自言自语道:
“这就是命啊。”
说完便是一声长叹。
“什么命不命的,别胡思乱想,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这件事别放在心上。”
母亲依依不舍得回去了。母亲走后,杨姐也没有再回来。我知道事情越来越难办了,最坏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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