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读《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非黑即白，只注重实际品质，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不灵活，只喜欢循规蹈矩的人。我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如果有，想必也少之又少。然而正是这么一个人，他一生只爱一人，他对小区事务尽职尽责，他从不在背后说人闲话，他不爱沽名钓誉，他说忠诚有什么不好。他叫欧维。

【1】特立独行的欧维

假若你只是遇见，而没有深入了解，你一定会极其讨厌这样的人：刻板、固执、吝啬。因为你不了这个故事就不了解这个人。

他是不合时宜的。他想买一个iPad，却不知道iPad 可以叫平板电脑，还可以叫笔记本， iPad没有另外的键盘，他想买iPad，却说只要普通电脑。对电脑店的服务员大呼小叫，又怎么也说不清楚。

他六点差一刻，自动醒来，直接起床，泡咖啡。他自觉小区巡视，其实小区委员会已经撤了欧维的职，装了新型摄像头。他用脚踹来检查东西，严格遵守垃圾分类，不准车辆在小区停车场超过24小时。

他说话常常粗声大气，带点脏字，没点绅士风度。说话刻薄，看见新来的邻居“盲流”不会拖斗倒车，他骂道：“找个截了肢的白内障患者来倒这个拖斗都能比你强。”

欧维是古怪的，他有自己独特的人生观价值观，并为之坚守。

他还死守自己不可理喻的原则，不肯指认偷窃成性的的汤姆，说什么“我不是在背后说人闲话的人。”他信奉的真理是：“一个人的品质是由他的行为决定的，而不是他说的话。”这话谁又能反驳呢？世界上有多少甜言蜜语，就有多少虚情假意；世界上有多少花言巧语，就有多少弥天大谎；世界上有多少胡言乱语，就有多少是非纷扰。

鲁迅说：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更何况本身就是不太会说话的欧维呢。

他自己学着建房子，白天跑去工地做小工，从不偷懒怕苦，工头很喜欢这个勤劳的小伙子，送了他一些剩余的木料，其他同事一边数落他多么愚蠢，一边教会了他许多建房子的技能。他终于建成了自己的房子，比任何建造的都坚固、结实。

他没有海子的诗意梦想：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认为，做人就要做有用的人。他从来都是有用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做了一切社会需要他做的事。工作，从不生病，结婚，贷款，缴税，自食其力，开正经的车。

他也没有海子的决绝。海子最终卧轨自杀。然而欧维不论怎么死都死不成，想着上吊，绳子断了；想着卧轨，却救了一个人；想着用猎枪，用汽车尾气，吃安眠药却总是被那个怀孕的女人打扰。总之，很多很多麻烦找上他，要他帮忙处理。他也不能不帮，因为他认为，做人就要做有用的人。

【2】欧维和索雅

遇见索雅之前，索雅离世之后，他都没有生活。

索雅说：“每一条道路最终都会带领你到注定的归宿。”对她来说，注定的或许是“某事”但对欧维来说，注定的是“某人”。索雅就是那个注定的人。

他丢了铁路上的工作，去远郊做夜班清洁工，因此遇见了索雅。这也许就是宿命般的遇见。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随心所欲的男人，对女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但看到她以后，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把走了火的手枪。”

于是欧维第一次说了谎，他说他是当兵的。他在反方向上陪着索雅坐一个半小时，然后等着她回家。此后他在火车站行李寄存处睡觉，连续三个月。直到索雅决定亲自开口，约了他吃饭。

他坦白，等待索雅生气，准备离去，但索雅没有。他赢得了索雅的心。他人生开挂时刻到了。他听索雅的话通过了工程学位函授课程，在建筑公司找了份工作，一干就是三分之一。

索雅想结婚，他就求婚；索雅想要联排别墅，他就买一栋联排别墅；索雅想要孩子，孩子也可以有。

可人生无常，命运弄人。去西班牙旅行，因为喝醉酒的司机，他和索雅坐的大巴翻车了。索雅的孩子没了，脚也废了。

索雅是坚强乐观的，她坐着轮椅完成了师范院校的学业，最终成了多动症患者的老师。索雅说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却得到了一千多个。这也是不错的。

索雅说他一点也不刻薄，只是不喜欢嬉皮笑脸。他对正义、道德、勤劳以及一个对错分明的世界深信不疑。并不是因为这样的人会赢得奖牌或证书，或者会被别人拍拍肩膀说声好样的，而是这样处世的人不多了，索雅知道。

正是索雅对他了解如此透彻，所以她才这么爱他，包容他一切的坏脾气。

欧维冷天不喜欢多用电，多交电费，所以他不准开太久暖气片，而索雅总是偷偷打开。别人看似不可理喻，他们却像玩游戏一样，甘之如饴。

索雅去世后，他念叨着：“你不在家，一个人整天在这房子里转悠一点都不自然。我就想说这些。这日子没法过了。”

索雅用过的厨房，他一直保持原样。每个星期去墓地给索雅送两支粉红色的玫瑰。每天还是要摸摸暖气片，好像索雅还会偷偷打开一样。

他一生只爱一个人。他的固执，他的刻板终成就了他的爱情。

【3】欧维和帕尔瓦娜

很不幸，索雅得了癌症，四年后去世了。他决定去死。可上帝不忍把他带走。派来了一个伊朗女人，她虽然挺着大肚子，却比欧维更粗鲁，更直爽，更蛮横。

她要欧维帮忙拖斗倒车，要欧维送她去医院，要欧维照看她的两个女儿，要欧维收留那只一身脱毛长疤的脏猫，要欧维帮鲁尼太太修暖气，要欧维教她学开车，他一直自杀不成，还真是多亏了帕尔瓦娜。

教帕尔瓦娜开车 他骂她是白痴，把她气哭了。上路，帕尔瓦娜不小心碰撞了城市吉普车，车上两个剃光头的年轻人，又摁喇叭又咒骂，简直把帕尔瓦娜吓坏了。欧维下得车来，一把拎起那个外强中干的文颈男，说要把他扔到车外去。

帕尔瓦娜感激他，他说：“你有两个孩子，马上第三个就要从你肚子里蹦出来。你来自外国，一定是因为战争、迫害或个种可怕的灾难而背井离乡。你学了一门新的语言，接受教育，支撑一个显然不怎么好养的家。要是让你再受到世界上哪怕任何一坨屎的惊吓，我就不得好死。”

是的，他不喜欢帮忙，不想帮忙，想着平静地死去，甚至墓地葬礼的钱都已经寄给牧师了。他却总拗不过帕尔瓦娜的热情固执霸道。而那些所谓的热情固执霸道，却打破了欧维内心筑起的堡垒。他成了帕尔瓦娜的女儿口中的外公，他非黑即白，帕尔瓦娜的小女儿却把他画得色彩丰富。

当欧维在帕尔瓦娜吃过饭回家遭遇小偷，刺伤了肚子，送到医院时，帕尔瓦娜不顾别人劝她注意肚子里的孩子，她却害怕欧维死去，哭得止不住声，哭得昏天黑地。

四年之后，当欧维真正平静去世了。帕尔瓦娜最先感知，她冲进欧维的房子，看到安详离世的欧维，轻声说：“问候索雅，谢谢她把你借给我。”

她用欧维留下的钱，为孤儿设立了慈善基金，叫“索雅基金”。“她眼含泪水，嗓子干得就像几天来都无法呼吸。”

他的刻板、固执、吝啬原来都是栗子壳。

【4】

那看似可笑地对抗整个世界的欧维，终究赢得了周围的人的喜爱。也许这不是他想要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美好的幸福？

——读《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