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老·10

作者: 随风似水 | 来源:发表于2020-11-07 13:51 被阅读0次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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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柯然终于办好手续准备前往北京S大学读博后时已到深秋。天凉后,南方的阳光日益稀薄,恰好霏雨接到柯然电话那天阳光如春。霏雨正在市场购物准备回家,阳光猛烈得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旋即返回商场,骤然不能适应室内的昏暗、阴冷,不禁打了个冷颤,想着北京冬天冷,得给柯然添置点冬衣。

    北京冬天的确冷,但柯然却并未觉得,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待在学校办公室。从学校到住的博士楼公寓四站公交,走路四十分钟。他几乎走路往返学校,每日晚去晚回,也当锻炼。刚去北京那年冬天下了好几场雪,柯然并未因下雪终止走路。早上出门,往往天已大亮,在街边小店喝碗热豆浆,吃两根油条,一身热气赶到学校。晚上回去时天已漆黑,下雪的夜晚,倘若有月亮,他会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厚厚的积雪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光秃秃的树枝挂满雪花,在城市睡着后越发显得孤寂。他喜欢走在这样的夜里,街上行人寥寥,间或有微弱灯光。月光洗净、照亮喧嚣都市,与白日截然不同,如此之静让他想到紫云市却又迥异。在这陌生的城市,他并未觉得孤单,喜欢这热辣辣的大都市,想静下来时总能找到这样的夜晚。柯然不知道,这样日日风雪无阻在冬夜行走,把大腿冻伤了,乌青一大片,寒假回家,霏雨问他怎么回事,方想起应该是风雪夜走路冻的,到了翌年夏天,腿上的乌青才渐渐褪去。

    在北京读博士后不同于读博,柯然平均两个月回家一次,在家待上十天半月,霏雨也不觉得相距迢遥,但对孩子的陪伴、管教实在太少。一次回家后,霏雨让他参加儿子的家长会。在学校里找不到孩子的教室,老师问孩子上几年级,答好像是三年级,到了三年级教室报儿子名字,老师说是四年级,恰好被路过的校长听见,直摇头道怎么当家长的。回去说给霏雨听,此后霏雨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这事当笑话提一下。儿子小学成绩一般,霏雨着急,柯然不以为然,两三个月见一次孩子,只顾跟儿子玩。而柯然未去北京前却因学习上的事狠狠打过孩子。一次,柯然去英语课外辅导班接孩子。早到了一会,还未下课,只见儿子完全没有听课,拿着纸团在教室里扔得正欢。回家后,取下皮带就往儿子身上抽去,身上被打的印迹好几天才褪去。柯然自己也不知道当初怎么下手那么狠,之后再也没那样打过儿子。多年后,儿子对霏雨说,我爸做事全凭心情,心情不好时我就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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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暑假,霏雨就带儿子到北京;寒假,柯然一般回家。两人皆感到时间比朝夕相伴还过得快。转眼两年过去,儿子要升初中,柯然能否留北京的还未确定。陆老师有意要留他在S大学,却总未明确表示。柯然起初一心想留S大学,打听到学校不给职工分房,只能租房,价格与市场一样。一想到北京的高房价,对S大学的热情瞬间凉了下来,转而去找能解决员工住房问题的单位。投简历,找留在北京的同学,恨不能动用一切可想到的关系。柯然又向陆老师解释不想留S大学的原因。陆老师什么也未说,柯然却明显感到陆老师对自己冷淡下来。霏雨责怪柯然不该这么早向陆老师表白,柯然却说不早点说,倘若陆老师要留自己到时又不想留反而不好。柯然自己去联系单位时方发现要留北京有多难,还一心想找可解决住房的单位真是幼稚。即使如此,他依然做好让儿子到北京读初中的准备。

    孩子小学五年级那年寒假,柯然给儿子在北京报了奥数和英语辅导班,那年春节一家三口也在北京过。柯然住的宿舍没有电视,大年三十的春晩只能在电脑上看。将书桌当餐桌,面对看小小的屏幕,吃着简单的连夜饭。多年后,霏雨记忆中不时重现那年春节,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着,似乎住了很多年还将住很多年似的。

    眼看博士后即将出站,柯然还没未确定能否留北京。出站后l意味着没有地方住,博士后的工资也将停发。霏雨让柯然还是回来联系工作,柯然也做好了回去的准备。然而,他并未联系回去的工作,而是更积极在北京找工作,在跟留在北京的研究生同学姚山聊天时,吐露在北京买不起房只能回去的无奈。姚山家是甘肃的,读研时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妻子是北京人,也就顺理成章留了下来。姚山说:“别这么早打退堂鼓,你不如先在北京买房。好多人辛辛苦苦在北京找到工作了却因没房只得回老家。”

    “那留不住北京,房子岂不白买了,再说北京房子这么贵也买不起。”柯然不解地望着姚山说。

    姚山笑道:“你不能什么事都按部就班,眼光得看远点。买了房说不定就留下来了,就算留不住,把房子卖了也能赚钱。事情怎么可能什么都按你的计划运转。

    柯然如醍醐灌顶,同霏雨、母亲商量。霏雨起初为这个想法震惊,听了他的一番说辞后也不由心动。母亲原本特别想柯然留北京,一听要买房,赶紧帮柯然凑钱首付房款。在父母的帮助下加上多年的积蓄,柯然总算在北京贷款买了一套四十多平米的二首房。房子到手后,马上找中介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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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大学肯定是留不住,唯一的留校指标陆老师给了另一位博士后汤建林。柯然怪自己当初太鲁莽不该那么快向陆老师表明心意,在自己联系工作四处碰壁后,加上又买了房,想到姚山的话,只得厚着脸皮再找陆老师。听了柯然一番诉说,陆老师笑道:“总算醒悟过来了。你那会说要回去,我还真觉得你目光短浅,被房子绊住了,可惜呀。现在留S大学不行了,还是往科研所走吧。”柯然又生出一线希望,千恩万谢,不敢经常往家跑。

    在北京的工作尚未定下来,柯然博士后却要出站了,在北京住的博士楼宿舍也要收回,只得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此时,博士后的工资也停发。霏雨让柯然不要太着急,大不了就回去,不是没有退路。到学校外面租房子,单租一套实在太贵,又不愿与人合租,租的时间长短也定不下来,索性就住办公室。买来折叠床,那两个月,柯然真是以办公室为家了。有时碰见上班来得早的同事,只得说,昨晚加班晚了,只好住办公室。幸而天气慢慢热起来,不觉梦短夜长。

    回到家里,霏雨劝他还是在原单位联系一下,柯然不以为然道:“不想回去,实在不行,去你

    们学校吧。”

    霏雨撇嘴道:“当人才引进呀?没关系谁把你当人才。”

    回家前几天,柯然再次体会到久违的温暖,真不想走了,对孩子格外亲热,陪他玩,甚至把霏雨好不容易培养起自己洗内衣的习惯也打破了。一周后,便渐渐焦虑起来,留北京还没确切消息,即使在北京住办公室再艰难也不像待在家里那样没着没落的。霏雨道:“如果留不住北京,你岂不要崩溃。”

    “怎么会,早已做好回来的准备,只是不甘心。你别着急,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陆老师联系的星宇科研所还没回话,再等等吧。”柯然笑道。

    霏雨看他似乎没有先前的焦虑,倒云淡风轻了,也暂时把悬着的心放下一些。只希望一家人快点结束这牵肠挂肚的分离。

    “五一”小长假,柯然又从北京赶回家。霏雨说一家人现在难得在一起,得找个地方好好玩玩。柯然兴奋道:“来紫云市这么多年,西南重要的城市——成都也没好好玩玩,趁这个时候再晃晃,将来恐怕没机会。”霏雨看一向不喜欢旅行的柯然难得有这样好的兴致不由激动起来,不管将来如何,眼下一家人开开心心玩几天也是好的。

    “五一”那天,飘着小雨,一家人撑着伞兴致勃勃出发。首先到杜甫草堂,雨中的草堂丝毫不显得凄凉,抑或是天气并不冷的原故。游人争相给杜甫的雕像合影,在众人的仰视中,老先生只剩一脸慈祥。柯然让儿子合影,杜甫的清苦相与儿子的顽皮相不调和的调和着。雨渐渐停了,太阳徐徐升起,天气骤然热起来。柯然背着包又拿着三人脱下的外套,额头不断渗出汗来。霏雨请游人给他们三人合影,柯然疲惫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五一”后,柯然旋即赶回北京。生日那天,霏雨接到柯然电话:“星宇研究所的工作落实了,所里还有廉租房,只是在五环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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