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晚上七点半，郑伟拖着疲惫的身体挤进人堆，又随着人堆被带进了地铁。这会儿正是下班晚高峰，地铁如往常一样拥堵，就像他拥堵的心口。
郑伟这是刚跑完一天面试，面试了三家，三家都把他给推了出来，这会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唉？
郑伟朝车厢深处望了过去，他个子高，一眼就看到里面还有个座位。
有位子居然不坐？真想不透这群人，他拨开前面的人挤到那张空位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郑伟坐在座位上，腿脚立马松快不少。看着车厢里众人都苦苦站立，随着车身颠簸摇晃，他心里总算有点得意，美滋滋起来。
哎呦？
他觉出不对了。
裤裆底下正有一滩凉意袭向他的屁股蛋，他欠起身摸了摸，手上立时黏糊糊的。
郑伟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一边恶心的用另外一只手掏纸巾，一边恶狠狠地回头看刚才坐过的位置，一口痰，一口老痰，黄橙橙，颤悠悠的。
他尴尬的四下看了看，大部分人都在看手机或者发呆，顾不上看他出糗。他偷偷用纸巾把座位上的痰擦掉，又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02
这回，郑伟可不像刚才坐的那么自在了，而这都是因为这口痰，最主要的，是吐这口痰的人，真是没有素质，还有没有公德心！
他开始偷偷打量起周围的乘客，敢肯定，吐痰的“凶手”就在附近。
他左看看，又瞅瞅，这时看到倚着车厢的一个男人。这人穿的破破烂烂，土到家的衣服裤子上沾满了泥水点，脚上还穿着那种老号黄胶鞋，大脚趾都快要把鞋子磨破露出来。
郑伟鄙夷的白了一眼那人的脸，那人闭着眼，正打着瞌睡。
肯定是他，就是他吐的痰，你看，那人身前也有一大片黄色的痰渍，郑伟心里说。
他想过去拍醒他，好好对他说教说教，不过最后打住了。他的注意力又落在了别处。
郑伟发现，就在他座位对面，刚才被拥堵的人挡着的地方，坐着一个长相极好的白裙子女孩儿。那女孩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旁若无人的不时大笑，笑声也是那么动听。
03
他想起了自己的女朋友，心里又郁闷起来。
前些时他丢了工作，整个人一蹶不振，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也嫌他没本事跑了。如今他窝身在一处自建房里，整日往外跑着面试，晚上就又回到自己小破屋里。
在他住的屋子对面，上个礼拜刚搬进来一家两口子，他见过几次，那两口子也是乡下人打扮，穿的比吐痰的那个土老帽强不了多少。
最近这几天，他正在为住对面的这两个新邻居发愁，可以说让他耗尽了精力。
是这么个事。
郑伟白天要忙着找工作，晚上回来吃吃饭玩玩手机，再浏览浏览招聘信息，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半夜，所以他的作息时间差不多就是晚上一两点到早晨九十点。
但是这一个礼拜他可被折腾了个够呛。
对面那两口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天天一大早就叮叮当当的闹腾，每次他被吵醒看手机，时间都显示凌晨四点，准时准点！
这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晚上睡不好，早晨起不来，面试总迟到，状态也不好。
有一次，一家公司的HR对他婉拒之后，突然问了他这么一句“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好？”
何止昨天没睡好！他一个星期都是这种忽忽悠悠的状态了。他打算今天回去找那两口子吵一架，好好泄泄满肚子的火气！
04
车厢还在晃晃荡荡，不过人已经少了一大半，对面那个漂亮姑娘还坐在那里，仍然盯着手机或恼或笑。
郑伟忍不住想过去和她打个招呼，或许还能要个电话微信，说不好下一个女朋友就是她了。
他犹犹豫豫，不太好意思站起来，而且，那个恶心的土老帽也在那边。他似乎扭动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站起来。就在他心急火燎的时候。
“呸！”
又一口黄痰摔在了地上。
郑伟看着那口痰，又看了看吐痰的人，惊的嘴巴张开老大。
吐痰的“凶手”居然是那个姑娘！一时之间他脑子里又开始乱起来，似乎脑袋里面有个瓶子被打翻了，原先装的好好的东西撒了一地，怎么收都收不回来。
“咣当！”
列车猛烈的晃了一下，有几个没站稳的乘客差点摔倒，郑伟也扶了一把椅座才没歪倒。
“哎呀！”
一个甜美的声音失声惊呼，郑伟忙抬头去看，是坐他对面的那个女孩儿。她的手机没拿稳掉在了车厢地面上，正掉进她吐的“痰河”里。
“叔叔，您没事吧？您坐我的座位吧。”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正拉着倒在地上的那个穿着邋遢的“土老帽”。
05
郑伟的脑子又逐渐清醒过来。
他突然回想起，在这座城市打拼多年的自己也是农村出身；他的老父老母曾几何时也穿着那样“邋遢”的衣服；他也是由那样“土老帽”的父母养育长大。
他的眼睛微微湿润了。
他似乎也突然看见，住他对面那两口子也是满面风霜，在大冷天四五点就早早起来。告别暖室，奔向天还没亮的街头，准备早市的材料，为生活辛勤忙碌。
郑伟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他想，晚上回去或许要买上瓶酒，再买几个小菜，和对屋的大哥大嫂好好喝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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